我曾是苏家千金,为爱嫁给江辰,洗手作羹汤,以为能捂热他那颗冰冷的心。
换来的却是三年无情的忽视,他与红颜知己暧昧不清,将我的尊严踩在脚下,连我病入膏肓也视若无睹。
家族蒙羞,病痛缠身,我站在婚姻的废墟上,像个支离破碎的笑话。
当生命开始倒数,爱意燃尽,我决定亲手埋葬这一切,包括他迟来的悔恨。
结婚三周年。
我守着一桌精心准备的菜肴,从黄昏等到深夜。
墙上的挂钟,时针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我心上敲钉子。
手机屏幕亮起,不是他的电话,是林薇薇的朋友圈。
照片里,他和她坐在高级餐厅,烛光摇曳,笑容刺眼。
配文:「感谢江总的盛情款待,果然懂我的人还是你。@江辰」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仅我可见:「有些人,不配拥有此刻。」
胃里一阵翻搅,钝痛感沿着神经蔓延开。
我关掉手机,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呵。
三年了,我还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眼瞎心也瞎吗。
时间一点点流逝。
十点。
十一点。
饭菜的香气早已散尽,只剩下冰冷的油腻。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
江辰回来了。
他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我的。
脚步有些虚浮,但眼神依旧清冷。
他换鞋,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视线扫过客厅,落在我身上,没什么情绪。
然后,他看到了那满满一桌已经凉透的菜。
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嗯?」他发出一个单音节,带着酒后的沙哑,「你怎么还没睡?」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肴,像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
「这些,」他指了指,「倒了吧。」
没有问为什么准备这些。
没有问我等了多久。
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我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胃部的疼痛骤然加剧,像有无数只手在里面撕扯。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没注意到我的异样,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径直走向楼梯,准备上楼。
走到一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微微侧头。
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对了,明天让张妈把客房收拾一下。」
「薇薇最近项目忙,可能会过来住几天,方便讨论工作。」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一桌冷掉的饭菜。
还有满室的寂静,和无声的讽刺。
我慢慢站起身,走到垃圾桶旁,将那些菜,盘子连同里面凝固的汤汁,一样一样,全都倒了进去。
动作机械,麻木。
胃疼得更厉害了,我弯下腰,额头抵着冰冷的琉璃台面,试图缓解那阵痉挛。
眼眶干涩,流不出一滴泪。
心,好像也跟着那些饭菜一起,被倒进了垃圾桶。
冷了,硬了,也死了。
呵,三周年快乐,苏晴。
这就是你赌上一切,想要的婚姻。
今天,是江家的家族聚会。
我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片场的群演,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这气氛,大写的「窒息」加「屈辱」。
我站在江辰身边,像个需要付费解锁的皮肤挂件。
周围那些所谓的「亲戚」,眼神跟X光似的,把我从头扫到脚。
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婶婶率先开炮:「哎呦,苏晴啊,这都结婚三年了,肚子咋还没动静呢?」
「我说句过来人的话,女人嘛,还是得以家庭为重,光鲜亮丽有啥用,得会‘下蛋’才行啊。」
我心里冷笑,KPI考核都这么直接的吗?
「你看人家薇薇,那才叫女强人,事业家庭两手抓,不像某些人……」
哦豁,正主来了。
林薇薇,江辰的「灵魂伴侣plus」,今天也「恰好」被邀请了。
她穿着一身高定,笑得像朵盛开的白莲花,挽着江辰的胳膊宣示主权似的。
「王婶您可别这么说,我就是运气好,全靠江辰哥哥一直帮我。」
这声「哥哥」叫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林薇薇眼神飘向我,带着三分讥笑七分「不经意」:「不像有些人,可能心思没用在正道上吧?精力都用来……嗯……」
她顿了顿,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哎呀,说起来,最近好像听说苏家公司那边,资金链有点紧张?」
好家伙,精准打击,直接往我的软肋上戳。
我感觉血液都凉了,娘家是我最后的底线,现在连这都要被拿到台面上羞辱吗?
我下意识看向江辰,渴望一丝丝的维护,哪怕一个眼神。
江辰却只是皱了皱眉,仿佛在嫌弃一场突如其来的噪音。
他甚至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和我拉开了点距离。
我的心,duang一下,碎了。
原来没有他的庇护,我在这里连呼吸都是错的,活该被当众处刑。
我感觉自己就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全世界都等着看我笑话。
江辰终于侧过头,却不是为我解围,而是低声警告,语气里满满的不耐烦。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安分点,别给我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彻底僵住,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看着江辰和林薇薇相谈甚欢,看着亲戚们对林薇薇的奉承,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大概在江辰眼里,我就是个麻烦制造机。
而林薇薇呢,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懂事、能干、还特别会来事儿。
我默默退到角落,看着眼前这出荒诞剧。
这婚姻,大概就像那皇帝的新衣吧。
现在,我被扒光了,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而我的丈夫,那个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正忙着给别人鼓掌呢。
胃像被拧紧的抹布,疼得我弓起身子。
已经持续很久了,但我总以为是老毛病,忍忍就过去了。
这次却不同,疼得厉害,冷汗一阵阵冒出来。
我撑着去医院,挂号,排队,做检查,一个人。
医生神色凝重,说怀疑是恶性肿瘤,早期胃癌。
癌症。
这两个字像冰块,瞬间冻结我的血液。
我拿着检查单,手止不住地抖。
想给他打电话,手指停在江辰的名字上,又顿住了。
结婚三年,我给他打过多少电话?
又有多少次,是忙音,或者无人接听?
鬼使神差的,我还是拨了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再拨,还是通话中。
他很忙吧,商业精英,日理万机。
我苦笑,把手机扔进包里。
第二天,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他,心跳快了一拍,开门却看到林薇薇站在门口,拎着一堆补品,笑得一脸虚假。
“晴晴,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她径直走进屋,把东西放在餐桌上,目光扫过冷清的客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身体要紧,别太操心江辰了,他工作那么忙,我会照顾他的。”
“毕竟,懂他的,还是我这种红颜知己嘛。”
红颜知己?
我看着她,胃里一阵翻滚,恶心感涌上来。
林薇薇像是没看到我的脸色,手腕一抬,亮出手链。
“你看,这条手链,江辰送我的,说是限量款呢。”
“他说啊,我戴着好看,有气质。”
她故意顿了顿,又“善解人意”地说。
“其实我觉得你戴更好看,但他总说你气质太素净,压不住。”
素净?
我看着那条在灯光下闪着刺眼光芒的手链,只觉得讽刺。
他送她的东西,总是这么精心,这么昂贵。
而我呢?
结婚三年,我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大概就是这张结婚证吧。
还是我自己求来的。
“林薇薇,请你出去。”
我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林薇薇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
“哎呀,晴晴,别生气嘛,我就是关心你。”
“既然你身体不舒服,我就不打扰了,好好休息。”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清脆又得意。
门关上,房间重归安静。
我靠在沙发上,浑身发冷。
我的世界,真的在一点点崩塌。
而他,我的丈夫,却在为另一个女人撑伞,送她礼物,说她有气质。
这条命,大概真的轻如鸿毛吧。
几天后,医院的电话来了,通知我去拿确诊报告。
我去了,一个人。
白纸黑字,胃癌,早期。
医生说,需要尽快手术,让家属签字。
家属?
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江辰。
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是对他抱有一丝期望,一丝幻想。
我颤抖着拨通他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嘈杂,很吵。
“喂,哪位?”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江辰,是我,苏晴。”
“我确诊了,胃癌,医生说要尽快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电话“你又在撒谎想引起我注意吗,我很忙没时间陪你闹?”
他的声音冷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让助理去处理,我很忙,正在开一个极其重要的会。”
“你自己不能决定吗?别无理取闹!”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呆呆地拿着手机,耳边嗡嗡作响。
重要会议?
多么熟悉的借口。
结婚三年,他用“忙”这个字眼,打发了我多少次?
多少个纪念日,多少个节日,多少个我需要他的时候,他都在“忙”。
而现在,我确诊癌症,需要他签字手术,他还是在“忙”。
忙到连几分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忙到可以让我找助理?
呵呵,助理。
我的丈夫,让我找助理签字做手术。
可笑,真是可笑。
更可笑的是,我还对他抱有期望。
我深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全身都在颤抖。
就在这时,电话再次响起,是医院的号码。
我以为是医生催促我,连忙接起来。
“苏女士,您父亲突发心脏病住院了,情况不太好,家属尽快赶来医院一趟。”
父亲?心脏病?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手一软,手机掉在了地上。
父亲一直身体硬朗,怎么会突发心脏病?
对了,父亲的公司,最近资金周转困难,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奔波。
是因为江辰撤资,是因为江辰……
我弯腰捡起手机,才发现刚才的通话并没有完全挂断,听筒里传来隐约的笑声,娇媚,熟悉。
是林薇薇。
“江总,别理无关紧要的电话啦,会议要紧嘛。”
“讨厌,就知道工作,人家都等不及要跟你一起吃晚餐了。”
晚餐?
原来,他的“重要会议”,是和林薇薇的晚餐。
原来,我的生死,我的父亲的生死,在他的眼里,都比不上和另一个女人的晚餐重要。
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心,像是被撕裂一般,疼得无法呼吸。
家没了,健康没了,父亲病危,母亲肯定也撑不住了。
爱?
爱早就没了。
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也好,都结束了。
该醒了,苏晴。
彻底醒了。
我擦干眼泪,拿起确诊报告,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撕碎。
撕成碎片,撕成齑粉。
就像我对江辰,对我这段婚姻,最后一点可笑的期待,彻底撕碎,彻底粉碎。
从今天起,苏晴死了。
死在江辰的冷漠里,死在这段绝望的婚姻里。
而活下来的,将是一个全新的苏晴。
一个不再为爱卑微,不再为情所困的苏晴。
一个,为自己而活的苏晴。
胃部的绞痛一阵阵袭来,冷汗浸湿了病号服,黏腻地贴在后背。
但我握着笔的手,却异常稳定。
白纸黑字,离婚协议书。
旁边坐着的是顾言之学长,他以朋友和律师的身份,帮我处理这些焦头烂额的事务。
他穿着熨帖的西装,神色沉稳,递给我一杯温水。
“晴晴,都安排好了,叔叔那边有护工二十四小时看着,医疗费和后续治疗,你不用担心。”
我点点头,喉咙有些发紧,说不出感谢的话。
签下“苏晴”两个字,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那枚象征着三年荒唐婚姻的戒指,被我从手指上用力捋下,冰冷的金属硌得指骨生疼。
连同签好的协议,一起装进快递文件袋。
收件人,江辰。
地址,是他那间永远充斥着香水味和空旷的公司顶层办公室。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床头,闭上眼,感受着久违的、带着剧痛的平静。
手机震动,是医院催缴费用的短信。
我平静地删掉。
顾言之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需要帮忙随时开口。”
“谢谢你,学长。”这次我说出了口。
几天后,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又刺眼的名字——江辰。
我任它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很快,他又打了过来,这次我接了。
电话那头背景嘈杂,似乎有音乐声和女人的笑闹。
“苏晴!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带着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那份东西是认真的?”
我听着他那边隐约传来的,林薇薇娇嗲的声音:“辰,谁啊?扫兴。”
心口像是被钝器砸了一下,随即麻木。
“字我签好了。”我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财产分割按协议来,尽快办手续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气急败坏的吼声:“你以为你在做什么?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
“我没有闹脾气,江辰。”
“你别后悔!离开我,你苏晴算什么东西!”他语气里的轻蔑和笃定,一如既往。
“谢谢提醒,”我扯了扯嘴角,尽管他看不见,“我拭目以待。”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将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世界清静了。
我的新生,开始了。
与他,再无瓜葛。
离婚手续办得异常顺利,快得让我有些恍惚。
江辰没有再联系我,大概是觉得我小题大做,用不了多久就会哭着回去求他。
我专心配合治疗,身体的疼痛和化疗的副作用折磨着我,但也磨砺着我的意志。
父亲那边情况稳定,顾言之请的护工很尽责。
偶尔,我会从顾言之或者以前的熟人那里,零星听到一些关于江辰的消息。
据说他最近工作上频频出错,好几个习惯由我整理对接的项目资料,现在交接混乱。
据说他换了好几个家政阿姨,但家里依旧乱糟糟的,他抱怨找不到东西,抱怨咖啡煮得不对味。
据说林薇薇搬进了别墅,试图扮演女主人的角色,却因为控制欲太强,和他争吵不断。
有一次,他的助理辗转联系到我,语气恭敬又为难。
“苏小姐,江总让我把这笔钱转给您……”助理报了一个数字,足够普通人生活很多年。
“告诉他,我不需要。”我打断了助理的话,声音没有波澜,“我应得的,离婚协议里写得很清楚。其他的,一分都不会要。”
助理沉默了一下:“……好的,苏小姐,我会转达。”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心里那块被他占据了十年的地方,却像是被清理干净的废墟,虽然空旷,却不再沉重。
他开始尝到失去的滋味了吗?
那滋味,远不及我这三年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林薇薇?她想要的,不过是江太太这个位置带来的虚荣和资源。
如今她如愿以偿,却发现那个位置背后的男人,早已被我掏空了耐心和习惯。
他们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多。
而我,只需要看着,然后,过好我自己的人生。
腹部的疼痛提醒我,路还很长。
但我知道,我已经走在正确的方向上。
那个曾经以为失去他就会死掉的苏晴,真的死了。
在他亲手递来的绝望里,死得透透的。
踏进酒店宴会厅,喧闹的人声和熟悉的音乐扑面而来。
几年不见,许多同学的面孔既熟悉又陌生。
我穿着一条简单的长裙,化了淡妆,头发随意挽起。
手术后的恢复比预想的好,身体轻盈,连带着心境也开阔不少。
顾言之站在我身边,替我挡去了一些过于热情的寒暄。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但依旧温文尔雅,眉眼带笑。
“还好吗?”他低声问我,带着关切。
我点点头:“还好,就是有点吵。”
正说着,一道冰冷的视线穿透人群,直直钉在我身上。
我抬眼望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是江辰。
他站在不远处,西装革履,依旧是人群的焦点。
只是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我身边的顾言之,眉头紧紧皱起。
我收回视线,端起一杯香槟,假装没看见他。
和几个相熟的女同学聊了几句,气氛还算融洽。
中途我去了一趟洗手间。
刚从隔间出来,手腕就被一股大力攥住。
力道之大,捏得我骨头生疼。
我被猛地拽向一边,后背撞上冰凉的墙壁。
江辰阴沉着脸,把我堵在洗手间的角落。
他身上的酒气混杂着冷冽的香水味,扑在我脸上。
“躲我?”他声音冰冷,带着质问。
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冰。
我挣了挣手腕,没挣开。
“江先生,请放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却攥得更紧,眼神复杂地打量我。
“你变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
“托你的福。”我扯了扯嘴角,没什么笑意。
“他又是谁?”他的视线像刀子,仿佛要在我身上剜个洞。
我正想开口说“与你无关”。
一个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
“江总,好久不见。”
顾言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将我往他身边带了带。
这个动作带着安抚和保护的意味。
江辰的视线猛地转向顾言之,瞳孔骤然收缩。
“晴晴,我们该走了。”顾言之没有看江辰,只是低头对我说话,语气温柔。
江辰死死盯着顾言之,脸上闪过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顾学长?你们……”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顾言之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带着我转身离开。
江辰僵在原地,那道灼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我的背影。
走出洗手间区域,顾言之才松开我的肩膀。
“没事吧?”
我摇摇头,手腕上还残留着被他攥过的痛感。
“无聊。”我低声说,不知道是说江辰,还是说这场重逢。
同学聚会后没几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以前和江辰都认识的一个朋友,语气吞吞吐吐。
“苏晴……那个,江辰他……他好像知道你生病的事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恢复平静。
知道了又如何?
“他还知道了……你爸公司那事,好像跟林薇薇也有关系……”
朋友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同情。
我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挂了电话,窗外的阳光正好,我却觉得有些刺眼。
那些被刻意掩埋的伤口,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为了他一点情绪波动就辗转反侧的苏晴了。
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江辰。
我盯着看了几秒,按了静音,随手将手机扔到沙发上。
它锲而不舍地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彻底安静。
晚上,顾言之过来陪我吃饭。
他看出我情绪不高,也没多问,只是默默给我夹菜。
“言之,谢谢你。”我说。
他笑了笑:“我们之间,不用说谢。”
手机又开始震动,这次是短信。
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江辰发来的。
“晴晴,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
“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
“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一条接一条,语气卑微又急切,和我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江辰判若两人。
我面无表情地看完,手指动了动,想要回复。
最后却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灭。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
在我躺在病床上绝望的时候,他在陪着谁?
在我父亲公司破产,气病住院的时候,他做了什么?
现在跑来说对不起?
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手机又响了,还是江辰。
这一次,我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他急促又带着颤抖的呼吸声。
“晴晴……晴晴是你吗?”
“是我。”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对不起,晴晴,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癌症……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不知道……我……”
“江先生。”我打断他。
他那边顿了一下。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过去的事,没有必要再提。”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像是溺水的人。
“晴晴……”他似乎还想说什么。
“就这样吧。”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胃部传来一阵轻微的,习惯性的不适。
但心口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好像彻底消失了。
雨下得很大,砸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江辰就跪在那片模糊里,西装湿透,贴在身上,头发凌乱地滴着水,狼狈不堪。
我坐在车里,看着他。
他抬起头,雨水顺着他英俊但此刻毫无生气的脸颊滑落。
“晴晴,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破碎和哀求。
“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改!我真的改!”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
机会?
在我躺在病床上,拿着那张胃癌诊断书,绝望地给他打电话,只听到他不耐烦的声音和林薇薇娇笑的时候,他给过我机会吗?
在我父亲公司危在旦夕,他釜底抽薪,父亲气急攻心住院的时候,他给过苏家机会吗?
他送来的那些所谓天价礼物,堆在公寓门口,我让助理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他动用关系,想介入我现在刚刚起步的小公司,被我直接发了律师函警告。
他甚至去找顾言之,言辞恳切地说要补偿,要帮助。
言之回来告诉我时,语气平静:“我告诉他,晴晴的事,不需要他插手。”
现在,他跪在这里,上演这出苦情戏。
太晚了。
我摇上车窗,隔绝了他嘶哑的喊声。
发动引擎,雨刮器扫开眼前的雨水。
“江辰,回不去了。”我对着车内后视镜,轻轻说给自己听。
“保重。”
车子缓缓驶离,将那个跪在雨中的身影远远抛在后面。
后视镜里,他似乎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座被雨水冲刷的石像。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我的路,我自己走。
没过多久,电视新闻里开始报道。
林薇薇因涉嫌职务侵占、商业贿赂罪被警方带走,画面里她妆容花了,被押着,不见往日风光。
报道里提到了江氏集团,说内部管理混乱,资金链出现问题。
紧接着,不过几周。
财经新闻头条——江氏集团宣布破产清算。
助理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时,我正在看新的设计稿。
“知道了。”
我甚至没有抬头。
那些曾经搅动我整个生命的人和事,如今就像窗外偶尔飘过的一片落叶,激不起半点波澜。
因果报应,如此而已。
一年后。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透过公园里茂密的树叶,洒下细碎的光斑。
胃部的伤口早已愈合,定期复查的结果也很好。
我的小公司稳步发展,虽然不大,但每一步都走得踏实。
父亲和母亲身体也恢复了,母亲时常过来帮我照看。
顾言之牵着我的手,走在林荫道上。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传递着安稳的力量。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
远处草坪上,有孩子在嬉笑打闹。
“在想什么?”言之侧头看我,声音温柔。
我弯起唇角,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阳光真好。”
是真的好。
驱散了所有过往的阴霾,暖得人心头发软。
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在公园的长椅旁,一个男人站着,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衬衫,身形消瘦,背影佝偻。
他似乎也在看这边,但隔得太远,看不清表情。
是江辰。
我心头没有任何波动,就像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他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转过身,朝着公园另一个出口走去。
那背影,在温暖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萧瑟,形单影只。
原来,他真正失去一切、落魄潦倒的样子,是这样的。
只是,再与我无关了。
我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人。
言之正含笑看着我,那份温柔和尊重,是我从未在江辰那里得到过的。
“谢谢你,言之。”我轻声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与被爱。”
他握紧我的手,没有再说什么,但眼里的暖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阳光依旧明媚,生活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那些沉重的过去,终于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