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樱花开得正好,程小雨拖着行李箱站在明德高中门口时,恰好一阵风吹过,粉白的花瓣像雪片般簌簌落在她发间。她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对着阳光眯起眼睛:"连樱花都在欢迎我,好兆头!"
"同学,请让一下。"
清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程小雨还来不及转身,后背就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她踉跄着往前半步,听见纸张哗啦散落的声音。
"啊对不起!"她慌忙转身,看见满地雪白的A4纸和一个蹲在地上捡资料的男生。他修长的手指快速归拢着纸张,黑色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
程小雨立刻蹲下帮忙,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背。男生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她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的银色手表——表面复杂得像航天器控制板。
"这是你的入学资料吗?我帮你......"
"不必。"男生打断她,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第17页和第23页的数据顺序乱了。"他抽走程小雨手中的纸张,头也不回地走向教务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只拒绝靠近的鹤。
程小雨撇撇嘴,从地上捡起最后一张纸。密密麻麻的公式中间有行小字:高二(3)班 许墨。她对着那个背影做了个鬼脸:"公式怪人。"
开学第三天,程小雨哼着歌推开教室后门时,班主任正在调整座位表。"程小雨,你坐第三排靠窗位置。"她欢快地应了声,却在看到同桌的瞬间僵住——黑色手表搁在课桌上,它的主人正用铅笔在笔记本上推导某种看起来能毁灭世界的复杂公式。
"怎么是你?"两人异口同声。
许墨皱起眉:"希望你不要再制造混乱。"他说话时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程小雨突然发现他的睫毛意外地长,像两把小扇子。
"我才要担心呢!"她故意把书包重重放在桌上,惊飞了许墨笔下的草稿纸。少年伸手去抓飞扬的纸张,程小雨也跳起来帮忙,两人额头"咚"地撞在一起。
"你们俩,"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桌前,"正好组成互助小组。许墨辅导程小雨数学,程小雨帮许墨准备下个月的文学社朗诵会。"
放学后的教室里,程小雨晃着腿啃笔帽:"这道题为什么X要平方啊?"许墨的钢笔尖在纸上顿出个墨点:"你已经问了七遍。"夕阳透过窗户把他的耳廓照得半透明,程小雨注意到那里正微微发红。
"你耳朵好红哦。"她凑近观察。
许墨猛地站起来:"光线折射。"他转身去开窗,却碰倒了程小雨的草莓牛奶。粉色的液体漫过他的物理作业本,程小雨慌忙用袖子去擦,手腕却被抓住。
"别动。"许墨不知从哪摸出包纸巾,低头擦拭时发梢扫过程小雨的鼻尖,带着薄荷洗发水的味道。程小雨突然觉得脸颊发热,这感觉陌生得像发现新大陆。
文学社投稿截止日前夜,程小雨溜回教室取遗忘的稿子。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正好落在许墨的课桌上。她鬼使神差地拉开抽屉,看见一叠诗稿最上面那张写着:"四月的笨拙/是故意踢翻的牛奶盒/是假装算错的二次方程"——没有署名,但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校园祭筹备会上,程小雨正为话剧选角发愁。"需要钢琴伴奏吗?"许墨的声音从教室后排传来,惊得她差点摔下讲台。他今天没戴眼镜,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程小雨莫名想起昨夜诗稿上未干的墨迹。
樱花树下,许墨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程小雨提着裙摆转圈时,一片花瓣落在他肩头。"这里应该左转十五度。"许墨突然说,手指却没停。程小雨俯身看乐谱,发现那是首名为《Strawberry Milk》的原创曲。
"你偷看我投稿的诗了。"回家的路上,许墨突然开口。程小雨心跳漏了半拍,却扬起下巴:"那你偷喝我牛奶的事怎么算?"少年别过脸,但程小雨分明看见他嘴角的弧度,像道终于解开的方程式。
校园广播正在播放天气预报时,程小雨正咬着皮筋扎马尾。"今日午后有雷阵雨..."她透过教室窗户看了眼湛蓝的天空,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许墨的座位空着——他去参加物理竞赛集训了,桌上只留着张字条:「互助习题在抽屉里」。
程小雨展开折成纸鹤的习题纸,发现每道题旁边都附有解题思路。在最后一道几何题空白处,还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她噗嗤笑出声,这表情出现在许墨工整的字迹间,就像计算器上突然冒出朵花。
"许墨也会用颜文字啊?"前桌的林小宛转过来借橡皮,眼尖地瞄到纸条。
"这明明是毕加索风格的抽象画。"程小雨慌忙把纸条塞进课本,却摸到抽屉深处有个硬皮本子。翻开竟是许墨的物理笔记,最后一页夹着张对折的纸——「市物理竞赛决赛注意事项」,日期赫然是明天。
下课铃响得突然。程小雨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许墨昨天反复确认日程的表情。她抓起笔记就往门外冲,雨点却在这时砸了下来。
"同学,下雨了!"门卫的喊声被淹没在雷声里。程小雨把笔记裹在校服里,赤脚踩进水洼。雨水顺着她的刘海往下淌,睫毛上挂的水珠让路灯变成模糊的光团。转过教学楼拐角时,她撞进一个带着薄荷香气的胸膛。
透明长柄伞"啪"地撑开在头顶。许墨的白衬衫领口湿了大半,呼吸有些急促:"你..."他的目光落在程小雨怀里完好的笔记上,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一滴雨水正顺着他的喉结往下滑。
"你明天要用的..."程小雨打了个喷嚏,"第3页的参考公式我帮你描了一遍。"
走廊灯光突然亮起,许墨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阴影。他取下眼镜用衣角擦拭,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意外地柔软。"谢谢。"他说得很轻,手指擦过程小雨接笔记的指尖,"你冷吗?"
程小雨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许墨的校服外套带着体温披上她肩头,袖口有股淡淡的松木香。他们站在雨幕与光亮的交界处,谁都没动。
"阿嚏——"又一个喷嚏打破寂静。许墨突然转身蹲下:"上来。"
"啊?"
"医务室在另一栋楼。"他的耳尖在雨中泛红,"效率最高的移动方式。"
程小雨趴上他后背的瞬间,听见两颗心脏隔着湿透的校服在打架。许墨的肩胛骨硌得她胸口发疼,但薄荷混着雨水的味道很好闻。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下次用手机联系我就好。"
"可我没你号码啊。"程小雨数着他后颈被雨打湿的小绒毛。
伞柄上的水珠滴落在许墨手腕的表盘上。程小雨注意到表带内侧刻着极小的"To M",在闪电照耀下泛着微光。
"许墨!"医务室老师举着体温计惊呼,"你怎么淋成这样?上次发烧刚好..."程小雨被轻轻放在病床上,听见这句话猛地抬头。许墨却已经转身去接热水,背影挺拔得像棵不肯弯腰的竹子。
那天夜里,程小雨的手机收到条陌生号码短信:「明天记得喝姜汤。——7×9=63」她对着屏幕笑出声,这是他们上周争论过的乘法口诀。
文学社的投稿墙上,程小雨的新诗《雨与方程式》被钉在角落。她故意在放学后磨蹭,等教室里只剩她一人时,才悄悄走到许墨的座位前。抽屉里的诗稿换了新内容:「梅雨时节的算法/把心跳频率换算成/见你的距离」。
窗外樱花被风吹得沙沙响,程小雨从书包里掏出盒草莓牛奶,轻轻放进许墨的抽屉。
校园祭筹备会上,话剧社长正为伴奏发愁。"需要钢琴伴奏吗?"许墨的声音从后排传来时,程小雨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他今天没戴眼镜,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你会弹钢琴?"程小雨用剧本挡着脸小声问。
许墨调试琴凳高度时,程小雨看见他后颈还有那天淋雨留下的淡淡晒痕。他手指落在琴键上的瞬间,整个排练厅突然安静。《Strawberry Milk》的旋律像粉色气泡般升起,程小雨提着裙摆转圈时,发现许墨的目光一直追着她。
"这里应该左转十五度。"许墨突然说。程小雨凑近乐谱,发现那是段手写的变奏曲。"你什么时候..."
"嘘。"许墨的食指轻轻抵在唇前,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共犯,"秘密。"
放学路上,程小雨踩着许墨的影子前进:"为什么选我的话剧?"
"声波在固体中传播速度最快。"许墨答非所问,却在路口红灯亮起时突然转身,"你头发上有花瓣。"
他的手指拂过程小雨发梢,两人同时僵住。晚风穿过他们之间的缝隙,带着樱花香甜的气息。程小雨发现许墨的瞳孔在夕阳下呈现出琥珀色,像融化的太妃糖。
"许墨!"校门口停着的黑色轿车降下车窗,梳着整齐发髻的女人皱眉看表,"家长会要迟到了。"
那是程小雨第一次见许墨的母亲。她看着少年挺直的背影走向轿车,想起他抽屉里那些未寄出的信。手机在这时震动,外婆发来信息:「小雨,家长会妈妈还是来不了吗?」
程小雨抬头,恰好看见许墨的手表在车门关闭前反着光。她突然很想问问那个"To M"的含义,但最终只是回复外婆:「没关系,我习惯了。」
樱花纷纷扬扬落下来,有一瓣粘在程小雨的手机屏幕上,正好盖住她和许墨的聊天界面——那里有张刚收到的照片:钢琴谱空白处画着个喝草莓牛奶的小人。
家长会当天,程小雨在校门口数到第七十三片樱花花瓣时,外婆的老年手机才从拐角处出现。老人灰白的发髻上别着程小雨小学时做的陶土发卡,蓝布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病历本。
"外婆!"程小雨小跑着迎上去,顺手摘掉老人肩头的线头,"您又去复诊了?"
"老毛病了。"外婆把病历本往深处塞了塞,皱纹里藏着疲惫,"你妈妈她..."
"我知道。"程小雨打断得很快,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临床实验更重要嘛。"她挽住外婆的手臂,突然发现老人的身形比记忆中又薄了几分。
教学楼走廊上,家长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程小雨隔着玻璃窗看见许墨独自站在讲台边调试投影仪,白衬衫袖口沾了粉笔灰。他的母亲——那位梳着严谨发髻的林教授,正与班主任交谈,茶色西装套裙像量身定制的铠甲。
"那是你同桌?"外婆顺着程小雨的视线望去,"看着是个好孩子。"
程小雨刚要回答,教室门突然打开。林教授端着咖啡杯走出来,与外婆擦肩而过时,杯里的咖啡突然晃出几滴,在程小雨的帆布鞋上留下褐色痕迹。
"抱歉。"林教授递来手帕,目光却落在老人脸上,"我们是不是在..."
外婆的手猛地收紧。程小雨感觉到老人脉搏突然加快,像受惊的雀鸟。"您认错人了。"外婆的声音比平时尖细,"小雨,我们去洗手间。"
洗手间隔间里,程小雨听见外婆的呼吸声像漏风的风箱。她刚想询问,老人却先开口:"那个男孩...他姓许?"
"嗯,许墨。"程小雨拧开水龙头,"怎么了?"
水流声掩盖了外婆的叹息。老人用湿手帕擦拭程小雨鞋面的咖啡渍,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古董:"他母亲...看着很眼熟。"
回到教室时,家长会已经开始。许墨的物理竞赛PPT正播放到最后一页,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卡通牛奶盒。程小雨咬住下唇忍住笑意,却看见林教授突然挺直了背——投影仪光线里,那页笔记边缘露出半截程小雨画的加油表情。
"下面请学生代表发言。"班主任的话让程小雨回过神。许墨走到讲台中央,灯光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脸颊上。程小雨发现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表表盘,像在确认什么。
"我校传统是家长与学生共同..."班主任的话被林教授的手机铃声打断。女人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皱成川字:"抱歉,实验室有急事。"她起身时碰倒了咖啡杯,深色液体漫过许墨的演讲稿。
程小雨递去纸巾时,看见少年绷紧的下颌线。林教授匆匆离席,病历单从她公文袋滑落。程小雨弯腰去捡,瞥见"神经内科复诊"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字样。
"需要我送你外婆回家吗?"许墨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那把透明长柄伞。程小雨这才发现窗外已乌云密布。
雨点砸下来时,程小雨正在图书馆帮许墨整理竞赛资料。外婆被林教授的车接走前那个复杂的眼神,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你母亲..."程小雨斟酌着词句,"和我外婆认识?"
许墨的钢笔尖在纸上顿住。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镜片上凝结的雾气:"我不清楚。"回答得太快,像排练过的台词。
程小雨故意把圆规往桌上一丢。金属碰撞声引来管理员警告的目光,也成功让许墨抬起头。"说谎的人,"她压低声音,"会像匹诺曹一样..."
"会解不开三次方程。"许墨接得自然,却在程小雨突然凑近时乱了呼吸。少女带着草莓护手霜气息的指尖点在他眉心:"这里皱起来了。"
雨越下越大。图书馆闭馆铃声响起时,许墨突然说:"我送你。"他的伞柄在灯光下泛着微光,程小雨接过来时,发现底部刻着极小的一行字:致我的小数学家。
"你爸爸..."
"去世了。"许墨说得平静,手指却捏紧伞骨,"车祸。"
程小雨的呼吸停滞了一秒。某种可怕的巧合让她喉咙发紧,但许墨已经转身走入雨幕。她追上去时,听见自己心跳声大过雨声。
钢琴声从音乐教室飘出来时,他们正在屋檐下躲雨。肖邦的《雨滴前奏曲》,但有几个音符弹得犹豫不决。许墨突然停下脚步:"指法错了。"
"你去纠正他。"程小雨推着他往音乐教室走,却在门口愣住——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月光透过落地窗,照着那架三角钢琴自动演奏的琴键。
许墨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像面对未知公式。"是自动演奏系统。"他声音发紧,"我该回去了。"
程小雨却坐上琴凳,生涩地按下中央C键。杂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格外刺耳:"教我弹《小星星》吧,学霸。"
许墨的叹息融化在雨声中。他修长的手指覆上程小雨的手背,带着她找到下一个音符。肌肤相触的瞬间,程小雨感觉有电流顺着脊椎窜上来。
"这样。"许墨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呼吸扫过程小雨的耳廓。他们的手在琴键上移动,从《小星星》变成《致爱丽丝》,又变成一段程小雨没听过的旋律。
"这是什么?"
"《Strawberry Milk》的钢琴版。"许墨的耳尖在月光下泛红,"还没写完。"
程小雨突然转手握住他的手腕。表带在挣扎中松开,露出内侧的"To M"刻字。"是妈妈送的?"
"十岁生日。"许墨没有抽回手,"那天她难得没去实验室。"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表盘边缘,"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父亲选的礼物。"
雨声渐歇。程小雨从书包里掏出个纸盒:"吃蛋糕吗?外婆烤的。"草莓奶油蹭在许墨嘴角时,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擦。少年僵住,喉结上下滚动。
"比数学有趣。"许墨突然说。
"什么?"
"你。"这个单字在月光下颤动,"比数学有趣。"
程小雨的指尖还停在他唇边。两人的呼吸交织成网,谁都不敢移动。最终是程小雨的手机铃声打破魔咒——外婆发来的短信:「小雨,记得带钥匙。你妈妈来电话了,说下周可能...」
程小雨没看完就按灭屏幕。许墨正低头系表带,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我送你回家。"他说,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校门口的路灯下,程小雨突然转身:"许墨,你相信巧合吗?"
少年撑伞的手微微收紧:"数学上没有巧合,只有未被发现的规律。"
"那如果..."程小雨踢开脚边的石子,"两个人的家人在同一场车祸..."
许墨的伞突然倾斜,雨水从程小雨肩头滑落。他的瞳孔在路灯下收缩成针尖:"你父亲也是?"
远处传来外婆的咳嗽声。程小雨看见老人站在巷子口,手里拿着两把滴水的伞——其中一把墨绿色伞柄上,刻着"致我的小护士"。
神经内科的消毒水味道让程小雨想起摔碎的体温计。她攥着外婆的病历本坐在3号诊室门口,塑料椅的凉意透过校服裙渗进来。病历本里夹着的旧报纸残片露出一角,上面"重大交通事故"的字样已经被手指摩挲得模糊。
"请034号到5号窗口取药。"广播响起时,程小雨看见茶色西装裙角从走廊拐角闪过。许墨的母亲林教授正在药房前掏医保卡,一盒帕罗西汀从她的公文袋滑落在地。
程小雨弯腰去捡,却碰倒了病历本。老照片从泛黄的纸页间飘出来——二十出头的林教授穿着白大褂站在医学院门口,手臂亲昵地搭在另一个短发女生肩上。照片背面用褪色钢笔写着:临床医学系2004届 林曼&程雪。
"这是..."林教授的手指突然痉挛,药袋掉在地上。她盯着程小雨外婆病历本上的名字,嘴唇失去血色:"程桂枝?程雪的母亲?"
诊室门突然打开,外婆苍老的声音传来:"小雨,帮外婆拿一下..."老人僵在门口,假牙在口腔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中凝固。程小雨看见林教授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痕,和她捡到的老照片里年轻笑容形成残酷对比。外婆颤抖着抓住她的肩膀:"我们换家医院。"
"2009年5月16日。"林教授突然说,声音像生锈的手术刀,"程雪最后那天...也是这么拉着您的手吧?"她弯腰捡起药袋,茶色西装后腰处有块不自然的褶皱,像是常年维持挺直姿态留下的痕迹。
程小雨的耳膜嗡嗡作响。她手机里母亲昨晚发来的未读短信突然变得滚烫:「小雨,下周的临床实验提前结束,我可能...」
"您认识我妈妈?"程小雨拦住要离开的林教授,病历本里的报纸残片彻底滑落出来——2009年5月17日的《晨报》,头条是《青江大桥六车连撞》,小字标注着伤亡名单:许明远(38岁,市立医院外科副主任),程雪(29岁,市立医院护士)...
林教授的指甲陷入药袋:"你长得真像她。"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剖开十五年的时光。程小雨突然想起许墨手腕上那块刻着"To M"的手表,想起雨夜里他说"车祸"时紧绷的下颌线。
外婆的咳嗽声惊醒了她。老人枯枝般的手捡起报纸残片,对折,再对折,塞回病历本深处:"都过去了。"但程小雨看见老人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像暴风雨前的河流。
医院走廊的时钟指向五点二十分。程小雨借口买水跑出大厅,却在停车场看见熟悉的背影——许墨正把一叠资料递给母亲,林教授突然抓住儿子的手腕,茶色袖口蹭开了表带。程小雨看见许墨迅速拉回表带的动作,像在掩盖什么伤痕。
暮色中的公交站台,程小雨反复翻看母亲上周发来的邮件。附件里临床实验数据表最后总跟着句「记得吃维生素」,却从不说什么时候回家。手机突然震动,许墨的信息跳出来:「今天钢琴室练习,来吗?」
月光像稀释的牛奶淌进音乐教室。程小雨推开门时,《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正进行到最激烈的段落。许墨的衬衫后背湿了一片,手指在琴键上近乎暴烈地敲击,直到看见她才骤然停下。
"你知道了。"这不是疑问句。许墨的眼镜搁在谱架上,镜腿有些歪斜。程小雨注意到钢琴旁放着本《神经解剖学》,扉页有林教授的签名。
程小雨从书包里掏出草莓蛋糕,奶油因为颠簸有些变形:"外婆让我带给你的。"塑料叉子插在蛋糕中央,像根小小的生日蜡烛。许墨没有接,他翻开琴凳,取出一沓用橡皮筋捆着的信。
最上面那封写着「给程小雨」,日期是三个月前。信封没有拆封,背面画着个被划掉的牛奶盒。
"我母亲的书柜最底层,"许墨的声音像隔着毛玻璃,"有本《临床护理失误案例分析》,第217页贴着剪报。"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表盘,"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看见你的名字,在伤亡名单里紧挨着我父亲。"
程小雨的指尖沾到奶油。她想起外婆折报纸时颤抖的指节,想起林教授茶色西装上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许墨突然抓住她悬在空中的手腕,奶油蹭在他校服袖口,像滴凝固的血。
"我害怕。"少年学霸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害怕重蹈父亲的覆辙。"他的拇指擦过程小雨腕间淡白的疤痕——那是她六岁时打翻热水瓶留下的,和母亲最后接的那通值班电话在同一天。
程小雨翻转手腕,与他十指相扣。钢琴的黑白键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像道无解的方程式。许墨的呼吸扫过她额前的碎发:"你母亲要回来了?"
"可能吧。"程小雨用空着的手点开手机,母亲的最新邮件躺在未读列表:「小雨,临时新增对照组,归期延后」。窗外飘进一片早樱,落在琴键中央的C音上。
许墨从书包里抽出个牛皮纸袋。转学申请表上盖着省重点高中的红章,家长签字栏已经签好"林曼"二字,日期是今天。"母亲早上给的。"他嘴角扯出个不像笑的表情,"说这样对我们都好。"
程小雨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医院捡到的老照片:"她们是同学。"照片背面的日期已经模糊,但程雪灿烂的笑容刺痛她的眼睛。许墨的指尖划过照片边缘,那里有块被烧焦的痕迹。
"我父亲的书房..."他停顿了一下,"火灾后什么都没留下,除了这块表。"表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程小雨现在看清了,"To M"的"M"其实是个连笔的"W"——许明远(Xu Mingyuan)的"W"。
钢琴室的挂钟指向十点。许墨突然按下琴键,是《Strawberry Milk》的旋律。程小雨跟着哼唱时,发现乐谱空白处画着两个小人,一个穿白大褂,一个戴护士帽,中间是辆燃烧的汽车。
"我查过事故报告。"许墨的声音混在琴声里,"你母亲当时在休假,却主动替同事顶班。"他的手指重重砸向低音区,"我父亲本该轮休。"
程小雨的草莓蛋糕在月光下融化。奶油滴在转学申请表上,正好盖住"林曼"的签名。许墨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如果我说不想走呢?"
走廊传来保安的手电光。两人仓促分开时,程小雨的嘴唇擦过许墨的耳垂。少年学霸的耳尖瞬间红透,像颗熟透的草莓。他慌乱中碰翻琴凳,《神经解剖学》里滑出张CT片子——林曼的脑部扫描图,额叶部位有块明显的阴影。
"创伤后癫痫。"许墨迅速收起片子,"她总说这是职业暴露。"但程小雨想起医院里林教授痉挛的手指,想起茶色西装不自然的褶皱,突然明白了那些缺席的家长会和瓶瓶罐罐的药物。
校园小路的樱花开始落了。许墨撑开那把刻着"致我的小数学家"的透明长柄伞,程小雨的伞面上"致我的小护士"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两人在岔路口背对背站立,早樱飘落在伞面上,像场无声的雪。
程小雨回到家时,外婆正在整理旧相册。老人颤抖的手指抚过母亲毕业照上的笑脸,轻声说:"小雪当年...是自愿调去神经外科的。"相册最后一页夹着张烧焦的纸条残片,只能辨认出"明远"和"责任"几个字。
手机屏幕亮起,许墨发来张照片:被草莓奶油糊住的转学申请表,空白处新画了个叉掉的大巴车图案。程小雨摸着腕间的疤痕,回复道:「明天还去钢琴室吗?」
已读提示亮了很久,对方正在输入的闪烁光标像心跳。最终到来的回复让程小雨把手机贴在心口:「带草莓蛋糕,这次我弹《生日歌》。」
窗外,四月的夜风卷起樱花,轻轻叩打着玻璃,像在提醒什么,又像在遗忘什么。
省重点高中特招截止日前一天,程小雨在玄关发现双陌生的米色高跟鞋。鞋尖朝着客厅方向,像两只蓄势待发的箭。厨房传来瓷器碰撞声,她书包带子滑下肩膀,草莓牛奶盒砸在地板上。
"妈?"
女人转过身时,程小雨下意识摸了摸右腕的疤痕。十五年过去,程雪眼角的细纹比视频里更明显,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左手无名指上有圈极淡的戒痕——和照片里年轻时的林曼如出一辙。
"病例讨论会提前结束了。"程雪递来热牛奶,指尖有消毒水味道。她目光扫过女儿手腕,突然说:"那天我该给你换冷敷的。"
程小雨的指甲陷进掌心。母亲记得2009年5月16日她打翻热水瓶的每一个细节,却在她整个成长过程中缺席。客厅行李箱敞开,黑色公文包边缘露出泛黄的纸角。
"外婆呢?"
"去取中药了。"程雪解开衬衫领口,锁骨处有道蜈蚣般的疤痕。她注意到女儿视线,迅速系回纽扣:"当年手术留置针感染。"
程小雨突然拽过母亲左手。腕表内侧刻着"To N"——不是"M",是"N"。程雪抽回手的动作太急,公文包翻倒,散落的文件中,一张脑部CT片滑到程小雨脚边。片子上标注的日期是2009.5.17,患者姓名栏写着:林曼。
"你见过她了。"这不是疑问句。程雪拾起CT片的手指很稳,但程小雨看见她耳后动脉在跳动,"许墨那孩子...像他父亲。"
电话铃突然炸响。程小雨听见护士急促的术语,母亲简短应答后抓起外套:"第三医院有个会诊。"她在门口停顿,"如果见到林教授...告诉她患者S的追踪结果出来了。"
雨点砸在窗玻璃上时,程小雨正翻看母亲留下的会议资料。夹在《神经再生研究进展》里的老照片滑出来——二十岁的程雪和林曼穿着实习服,在解剖室门口比V字手势。照片背面写着:致N,愿我们永远站在真相这边。2003.6.20。
手机震动,许墨的信息:「母亲癫痫发作,在急诊室」
第三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程小雨在拐角处撞见林曼的主治医师,那人正对电话说:"林教授的创伤性记忆解离...需要程雪医师当年的护理记录..."
急诊室帘子半掩,许墨的背影像张拉满的弓。他母亲在病床上抽搐,茶色西装换成蓝白条纹病号服,额角血管凸起如地图上的河流。程小雨看见许墨手腕的表带松开了,内侧刻着的"To M"旁边,是道新鲜的指甲掐痕。
"患者S..."林曼在镇静剂作用下呓语,"病历...明远回去拿..."
程小雨的手机滑落。外婆来电显示在屏幕上闪烁,老人虚弱的声音混着雨声:"小雨...你妈妈当年调岗不是因为失误...她在火场里抢出了林曼..."
暴雨如注。程小雨冲进雨中时,透明长柄伞的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医院花坛里的樱花被打落在地,像无数粉色的求救信号。她突然理解母亲锁骨上疤痕的来历——那不是留置针感染,是燃烧的档案柜倒下来时造成的。
许墨追到住院部门口,白大褂下摆溅满泥水。他手里攥着被雨水泡软的转学申请表,墨迹晕染成灰色的泪痕。"护理记录..."他声音嘶哑,"你母亲当年抢出来的是我父亲的..."
程小雨的草莓发绳断了,湿发黏在脸上像黑色的网。许墨突然抓住她手腕,指尖按在那道疤上:"你恨吗?恨这场让我们相遇的..."
樱花树在风中剧烈摇晃,花瓣混着雨滴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程小雨用沾着雨水的指尖点住许墨心口,那里跳动着《Strawberry Milk》的节奏:"我恨的是...他们都没看到樱花第二次开放。"
程雪出现时举着把老式黑伞,伞面印着褪色的市立医院标志。她白大褂下摆沾着血迹,手里拿着个焦黄的牛皮纸袋。"患者S的病历。"她对赶来的林曼主治医师说,转头看向两个少年,"以及许明远医师最后的..."
许墨接过纸袋的动作像在拆炸弹。烧焦的档案袋里是半本值班日志,父亲的字迹在2009.5.16那页写着:"17:30返院取患者S病历,程雪代班"。后面被烧毁的段落只剩几个关键词:"林曼看见...危险...必须..."
林曼的轮椅碾过积水。镇静剂让她看起来像尊融化中的蜡像,但眼睛亮得可怕。她颤抖的手指抓住程雪衣角:"当年你拉住我...说病历比你重要..."
程雪蹲下平视老同学,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锁骨下的疤痕延伸至心脏位置,像只展开翅膀的蝴蝶。"明远学长冲进去前..."她声音很轻,"把最后半瓶水倒在你我头上。"
雨停了。月光照在值班日志的残页上,许墨突然笑出声:"父亲的书房起火是因为..."他翻到最后一页,烧焦的纸片上粘着片金属——正是程小雨见过的那块"M/W"表盘残片。
"他回去拿的不是普通病历。"程雪从公文包取出泛黄日记本,"是能推翻某起医疗事故误判的关键证据。"本子里夹着张老照片:年轻的许明远站在燃烧的救护车前,怀里抱着标有"S"的档案盒。
程小雨突然想起什么,翻开母亲行李箱里的会议资料。最新论文标题是《创伤记忆的神经重构:以15年前市立医院S病例为例》,合作者栏写着:程雪、林曼。
回家路上,程雪突然停在樱花树下。夜风吹落残留的雨滴,她抚过程小雨的湿发:"许墨那孩子...有他父亲的固执。"月光照亮她无名指上的戒痕,"和当年林曼送我的友谊戒指一个款式。"
程小雨摸出手机,许墨刚发来照片:被雨水泡发的转学申请表上,他画了辆着火的救护车,旁边写着「这次换我们改写结局」。背景里林曼的病历牌反射着月光,医师签名栏赫然是程雪的名字。
母亲行李箱底层,程小雨发现个带锁的小铁盒。钥匙就挂在程雪颈链上,旁边是枚发黑的银戒指。盒子里躺着半块融化后又凝固的巧克力,包装纸上印着"毕业快乐 2004.6"。
客厅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分。程小雨拨通许墨电话,听见那头有钢琴声。"《Strawberry Milk》完整版。"少年的声音透过雨后的空气传来,"明天..."
"明天。"程小雨打断他,指尖划过铁盒里发黄的友谊戒指,"我们去把救护车涂成粉色吧。"
电话那头,许墨的笑声混着琴键最后的余韵。程雪在厨房热牛奶,蒸汽模糊了窗上残留的雨痕。外婆的中药罐在炉子上咕嘟作响,盖过了电视机里午夜的钟声。
特招截止日的太阳升起来了。樱花树下,两个少年交换了各自珍藏的碎片——程小雨腕表的"N"和许墨表盘的"M/W",在晨光中拼成完整的"Now"。
毕业季的樱花开得比往年都早。程小雨踮脚往树枝上系班级纪念牌时,许墨的手从身后伸来,轻松将牌子挂到最高处。他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那块"M/W"手表,表带已经换成程小雨送的草莓牛奶色。
"时间胶囊要埋在这里。"程小雨指着树根处一块心形凹陷。她怀里抱着贴满贴纸的铁盒,里面装着许墨的奥数奖状复印件和她获新概念作文奖的《论草莓牛奶的哲学意义》。
许墨的铲子碰到硬物——是十五年前埋下的班级时光胶囊。生锈的盒子里有张泛黄照片: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和戴眼镜的小男孩在开学典礼上互做鬼脸。程小雨的笑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原来我们一年级就同台领奖过!"
铁盒合上的瞬间,两人的手同时停顿。程小雨的录取通知书上印着"北京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许墨的则是"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本博连读"。两张纸并排放置时,钢印的凹凸纹路竟能严丝合缝。
"我查过了。"许墨突然单膝跪地系鞋带,后颈泛着淡粉色,"北京到上海高铁最快4小时18分。"他的运动鞋带上沾着樱花瓣,像撒了层糖霜。
程小雨蹲下来帮他系另一只鞋带:"我算了算,每月能见..."话没说完就被樱花雨打断。许墨抬手拂去她发间花瓣时,两人同时发现对方无名指上戴着易拉罐拉环——上周班级烧烤时心照不宣的"纪念品"。
火车站比想象中拥挤。许墨的行李箱里装着程小雨送的《神经外科图谱》,书页间夹着她手绘的"北京美食地图",每个标记旁都画着草莓图标。程小雨的背包侧袋插着许墨改装过的保温杯,杯盖内置温度计显示"53℃",正是草莓牛奶的最佳饮用温度。
"《异地恋守则》第一条。"程小雨把笔记本拍在许墨胸口,"每天一通草莓味电话。"翻开内页,密密麻麻的日程表里用红笔圈出所有节假日,旁边标注着"上海→北京"。
许墨从口袋里掏出叠成心形的纸。展开是他自创的"恋爱方程式":距离=速度×思念²。下方小字注明:"已申请交大与北医的联合培养项目,导师是林曼教授的老同学。"
列车进站的广播响起时,程小雨突然拽住许墨的领带。少年学霸猝不及防低头,少女的草莓唇膏在他嘴角留下道淡粉色轨迹。"这是变量X。"她退后两步狡黠地笑,转身时马尾扫过许墨发烫的耳垂。
北京的初雪来得突然。程小雨抱着解剖学图谱冲出图书馆时,手机震动。许墨发来的照片里,上海实验室窗玻璃上画着个 melting的雪人,旁边是用移液枪写的"想你"。她哈着白气回复:"我们病理组有台新来的共聚焦显微镜..."照片里设备编号被画成爱心形状。
情人节那天,程小雨被导师急召回校。推开漆黑实验室门时,电子显微镜的投影突然亮起——载玻片上刻着的图案在墙上化作星河,许墨站在光瀑中央,白大褂口袋里插着支冻干草莓。"生日快乐。"他指向投影中特别明亮的星团,"那是蛇夫座β,父亲论文里提过的..."
程小雨的指尖触到实验台上的烧杯。温热的草莓牛奶冒着心形气泡,杯底沉着枚银色素环——内侧刻着"From M to N"。窗外飘进的雪粒在投影里像穿越银河的彗星,许墨的吻落在她当年烫伤的疤痕上:"第23对染色体决定了..."
毕业旅行选在青江市。那辆被改成粉色涂装的废弃救护车还在郊野公园,程小雨爬上车顶时惊飞一群麻雀。许墨架起天文望远镜,调焦环上缠着程小雨送的发绳。"看。"他指向逐渐显现的星辰,"父亲发现的变异星云,现在叫'雪墨星云'。"
暮色中的救护车厢里,程小雨发现座椅夹缝中有块发黑的金属片。许墨用手机灯光照出上面模糊的字迹:"患者S...误诊...责任..."两人交握的手在锈蚀的车厢地板上投下融合的剪影,像十五年前那场火中重叠的掌印。
婚礼请柬设计成病历卡样式。日期栏印着"2029年4月15日",诊断意见写着:"樱花过敏症(临床表现为心跳过速)"。程雪和林曼并肩坐在家属席,两位教授的白大褂口袋里各插着支淡粉色康乃馨。
校园里的古樱比十五年前更加枝繁叶茂。程小雨提着婚纱裙摆跑过草坪时,许墨正在调整领结——那其实是拆开的易拉罐拉环,氧化成暗银色。宾客们抛出的不是米粒,是冻干草莓颗粒,在阳光下像坠落的粉色星辰。
"现在打开时间胶囊吗?"许墨问。他的新郎胸花是程小雨用解剖学笔记纸折的樱花,每片花瓣都写着药物分子式。程小雨摇头,腕间的"N"字项链闪着微光:"等我们的孩子考上医学院..."
樱花纷扬如雪。许墨解开袖扣,露出内侧刻着"程小雨"三个小字的手表;程小雨掀起头纱,发髻里藏着用《Strawberry Milk》琴谱折的纸花。当两人在樱花雨中接吻时,林曼教授悄悄往树根处埋了个新铁盒——里面是患者S的完整病历复印件,和两张泛黄的医学院毕业照。
晚宴上的蛋糕做成救护车造型,车顶插着蜡烛组成的"15"。程小雨切蛋糕时,许墨突然按住她手腕:"先看这个。"手机上是封刚收到的邮件,标题为《关于蛇夫座β星联合观测项目批准通知》,发件人栏并排列着"程雪教授"和"林曼教授"。
月光下的樱花树安静如初。宾客散尽后,许墨背着穿球鞋的程小雨在校园里漫步,她婚纱上的碎钻在草坪上拖出银河般的光痕。教学楼前的公告栏贴着最新喜报,玻璃橱窗倒映出两人重叠的身影——穿白大褂的医生许墨,和抱着病历本的护士长程小雨。
回到他们初遇的地方,樱花仍在每年四月如期盛开。而这一次,再没有错过,没有逃离,只有两个曾被困在往事里的灵魂,终于写完了属于他们的,最浪漫的方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