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1 全民鉴宝风暴
大周天宝年间,长安城像是被谁施了法,一夜之间陷入了“全民鉴宝”的狂热。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人人手里不揣摩几件“传家宝”,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这股风潮的源头,竟是当今圣上的一次突发奇想。天子闲来无事,观摩宫中珍藏,忽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遂大笔一挥,设立“宝物科举”,昭告天下:凡百姓持家中古董赴考,一经御用鉴宝团“火眼金睛”认定为真品、珍品,当场赏黄金百两,若能入得前三甲,更有机会入仕为官,专司宫廷宝物鉴藏。
这道旨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迅速席卷了整个长安。一时间,城中尘封多年的箱笼被翻开,犄角旮旯的旧物被擦亮,平日里用来腌咸菜的瓦罐,垫桌脚的青砖,甚至茅房里挡蛆的陶片,都被主人赋予了显赫的“身世”,希望能借此一步登天。
然而,这场轰轰烈烈的鉴宝盛事,开场就透着一股子荒诞。负责最终裁定的御用鉴宝团“火眼金睛”,乃是六位号称浸淫古玩行当数十载、眼力毒辣的老先生。可偏偏这几位“国手”,近来像是集体患了眼疾,接连走了眼。前儿个把西市铁匠铺王麻子打的铜脸盆断代为“商周祭祀礼器”,昨儿个又将东市布贩赵老四家糊窗户的破油纸鉴定成“蔡侯纸孤本”。最离谱的一次,竟把一个刚出窑不久、釉色鲜亮得扎眼的瓷碗说成是“失传汝窑天青釉”,只因碗底有个歪歪扭扭的“官”字款。结果没过两天,烧窑的工匠找上门来,说那是他家小子练手刻着玩的,“官”字其实是个写走了形的“管”——他姓管。
一桩桩乌龙事件,让“火眼金睛”成了全长安城的笑柄。百姓们私下里编排:“火眼金睛?我看是‘火眼金针’,扎谁谁疼!”“还鉴宝呢,眼神儿不如咱家门口看门的石狮子!”
就在这满城风雨、真假难辨的当口,三个在各自领域都颇不如意的人物,也正被命运的丝线,悄然牵引向这场荒诞大戏的中心。
2 琉璃厂的“高人”与太医院的“遗珠”
琉璃厂,长安城里有名的古玩字画集散地。说是集散地,其实龙蛇混杂,真货凤毛麟角,赝品倒是层出不穷,推陈出新。陆三通的摊子,就摆在琉璃厂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紧挨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
陆三通,年近四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面皮微黄,透着一股子长期营养不良和时运不济的颓气。但他那双眼睛,却总是滴溜溜转,闪烁着精明而又滑稽的光芒。他的摊位上零零散散摆着几件“古董”:一个缺了口的陶碗,据说是“汉代饮器”;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号称“开元通宝初铸版”;还有一块黑乎乎、坑坑洼洼的石头,被他命名为“天外陨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常年挂着的一个紫砂酒葫芦,被他摩挲得油光水滑。每有顾客驻足,他便会故作神秘地拍拍葫芦,压低声音道:“客官好眼力!此乃鄙人祖传之‘宝鉴’,能照见宝物前世今生,非有缘人不得一见!”
其实,这葫芦里装的不过是劣质烧刀子,是他用来驱寒壮胆、顺便在鉴宝时喷两口“仙气”的道具。至于他的鉴宝本事,与其说是眼力,不如说是嘴皮子。无论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他都能从包浆、器型、纹饰、乃至“气场”上说出一番花来。遇到真不懂的,他就开始拍马屁:“哎呀!客官您这手泽,一看就是富贵绵长之相!能被您看上的物件,那必定不是凡品!您瞧瞧这包浆,厚得能照见盛唐美人影儿!这线条,这气韵,啧啧,非皇家不能有!”一番话下来,常常把那些一知半解的附庸风雅之徒哄得心花怒放,稀里糊涂就掏了腰包。
然而,这种小打小闹,终究难以糊口。眼见着“宝物科举”的风声越来越紧,琉璃厂的同行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拿自家的“镇店之宝”去碰碰运气,陆三通心里也痒痒得厉害。可他翻遍了自己的家当,除了那个酒葫芦,实在找不出一样能拿到御前去显摆的东西。那些糊弄外行的小玩意儿,在“火眼金睛”面前,只怕一个照面就得露馅。
“唉……”陆三通叹了口气,拎起酒葫芦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呛得他直咳嗽。他望着街上熙熙攘攘、怀揣着发财梦的人群,心中一片茫然。难道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守着这个破摊子,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混日子?
与此同时,在皇城深处,太医院的一个偏僻角落里,花解语正对着一堆药材发呆。
花解语,本是太医院里一位颇有资历的老太监,一手调香制药的本事,曾深得先帝赏识。他嗅觉灵敏异常,闭着眼睛只凭气味就能分辨出上百种药材的产地、年份,甚至炮制手法。先帝在时,常召他去御书房伴驾,就为了闻他精心调配的安神香。他最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这香气,与老臣伺候先帝爷那会儿,御书房里点的海南沉香,倒有七分相似……”
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登基后,对香道不甚感冒,反而对古玩字画兴趣盎然。花解语因一次无心之失——在新帝赏玩一幅前朝画作时,多嘴说了句“此画墨香陈腐,恐非真迹”,惹得龙颜不悦,被贬到了药材库,负责管理这些气味混杂的瓶瓶罐罐。更让他郁闷的是,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太监身根不全,属阴,不能沾染阳气最重的古董宝物,以免污了宝气。
这规矩,彻底断了花解语借“宝物科举”翻身的念头。他虽不懂什么器型、纹饰,但他相信自己的鼻子。那些历经岁月沉淀的古物,必然会散发出独特的气味——泥土的芬芳、木质的醇厚、金属的沉寂、釉彩的秘辛……他甚至偷偷琢磨出了一套“闻香辨瓷”的理论:不同年代、不同窑口的瓷器,因胎土、釉料、烧制工艺乃至存放环境的不同,其气味必然千差万别。比如,宋瓷的气味清冽,元瓷则带着草原的旷野气息,明清官窑则隐隐有股皇家特供香料的雍容……
“唉……”花解语捻起一片当归,凑到鼻尖轻轻一嗅,那熟悉的药香非但没能抚慰他失落的心,反而让他更加怀念起那些或许永远无法触及的宝物气味。“这当归的气味,倒是和老臣当年为先帝调制的‘十全大补汤’里的那一味,颇有几分神似……”他喃喃自语,眼神飘向窗外,那里似乎正有无数的宝物,散发着诱人的、他却无法靠近的气息。
3 西域奇女与“嫦娥的珠子”
长安西市,是胡商的天下。奇珍异宝、香料毛皮,琳琅满目,充满了异域风情。阿青的家,就在西市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她的父亲是一位来自波斯的珠宝商人,凭借着精明的头脑和家传的识货眼光,在长安站稳了脚跟。
阿青继承了父亲的生意头脑,更有着波斯女子特有的热情和大胆。她皮肤白皙,鼻梁高挺,一双碧绿的眸子像猫眼石般灵动。她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夹杂着些许西域口音,听起来别有风味。与中原女子不同,她从不羞于抛头露面,常常穿着色彩鲜艳的胡服,在父亲的店铺里招呼客人。
她最擅长的,不是鉴定那些规规矩矩的中原古董,而是推销各种来自西域的奇珍异货。她总能编造出各种引人入胜的故事,让一件原本普通的物件变得身价倍增。比如,一颗稍大些的夜光石,到了她嘴里,就成了“月宫嫦娥沐浴时不慎遗落人间的避暑神珠,夜晚能散发清辉,驱散暑气,还能保佑佩戴者梦见仙女”。
她还有个奇特的习惯,在向客人展示“宝物”时,总会先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精致小银盒里,拈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波斯蜜饯,小心翼翼地“喂”给宝物。“这是我们波斯的古老秘法,”她会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真宝物有灵性,吃了蜜饯会更加容光焕发;假宝物心虚,吃了蜜饯反而会黯淡无光,甚至放出妖异的光来。”
客人们大多被她这套说辞和异域风情所吸引,将信将疑,却又忍不住好奇。至于那蜜饯到底有没有用,谁也说不清,反正阿青推销的东西,总能卖个好价钱。
“宝物科举”的消息传来,阿青的父亲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翻出了压箱底的一块祖母绿宝石,准备去御前一试。阿青对此却有些不以为然。在她看来,中原人对古董的痴迷有些难以理解,那些瓶瓶罐罐、破铜烂铁,哪有亮闪闪的宝石和香喷喷的香料来得实在?
“阿爹,那些中土的玩意儿,弯弯绕绕太多,什么包浆、款识、传承有序……太麻烦了。”阿青一边帮父亲擦拭宝石,一边说道,“不如咱们把这颗‘大漠之心’(她给祖母绿起的名字)打磨得更亮些,再编个好听的故事,保管比那些破罐子值钱!”
她父亲瞪了她一眼:“胡闹!这是御前鉴宝,不是西市卖艺!讲究的是真凭实据,岂能胡编乱造?”
阿青吐了吐舌头,不再争辩。但她心里却在琢磨:真凭实据?那个“火眼金睛”连新烧的瓷碗都认不出来,还谈什么真凭实据?说不定,还是得靠“故事”和“噱头”才能赢。她眼珠一转,偷偷将几颗波斯蜜饯藏进了袖袋里。或许,到了关键时刻,这些甜甜的小东西能派上用场。
三个背景迥异、性情各异的人,就这样被卷入了长安城的鉴宝狂潮。他们或许还未意识到,彼此的命运即将交织,共同上演一出令人啼笑皆非,却又峰回路转的“赝品逆袭”大戏。而这场大戏的序幕,就将在那万众瞩目的御前鉴宝大会上,以一种极其荒诞的方式拉开。
4 金銮殿上的“秦砖”闹剧
御前鉴宝大会的日子终于到了。金銮殿外,人头攒动,来自五湖四海的献宝者排起了长龙,一个个神情紧张而又充满期待。每个人都紧紧抱着、捧着、或藏着自家的“宝贝”,仿佛那不是一件旧物,而是通往荣华富贵的金钥匙。
陆三通也混在人群中。他今天特意换了件半新不旧的袍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那双游移不定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怀里揣着的,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块他在琉璃厂附近拆迁工地上捡来的、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青砖。这砖头厚重,颜色深沉,边角还有些残破,上面似乎还有些模糊不清的刻划。陆三通琢磨了半天,决定就赌这块砖了!他给这块砖编排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来历——“始皇帝督造阿房宫时所用之御制秦砖”!
轮到陆三通献宝时,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将那块沉甸甸的青砖捧到了御前。“启禀圣上!”他朗声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草民陆三通,献上家传之宝——始皇帝御制秦砖一块!此砖采自骊山之阳,经九道秘法烧制,坚逾金玉,历经两千余载风霜而不朽!”
他这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气势十足,仿佛那块砖真是从阿房宫地基里挖出来的一般。龙椅上的天宝皇帝微微颔首,来了些兴趣。而那六位“火眼金睛”的老先生,则眯着眼睛,捋着胡须,对着那块砖头仔细端详。其中一位颤巍巍地走上前,用放大镜照了半天,又用手指敲了敲,沉吟道:“嗯……观其色泽,古朴深沉,其形制,亦有秦风遗韵……似乎……似乎……”
“似乎什么?”皇帝追问道。
那老先生被皇帝一问,额头见了汗,支支吾吾道:“似乎……确有可能是秦时之物……”其他几位也纷纷附和,说什么“包浆自然”、“土沁明显”、“隐有篆文遗迹”。
陆三通心中暗喜,看来这帮老家伙眼神果然不好使!他决定再加一把火,彻底把这事儿给坐实了。只见他猛地抢回那块砖,高高举起,对着满朝文武,包括龙椅上的皇帝,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他张开嘴,狠狠地朝着砖头的一角咬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
陆三通龇牙咧嘴,但脸上却强装镇定,甚至还嚼了两下,含混不清地说道:“陛下请看!此砖坚如金玉,齿不能伤!足证其非凡品!”说着,还吐出几粒碎小的砖渣,以示自己真的咬了。
满殿哗然。众人何曾见过如此“鉴宝”的?简直是闻所未闻!皇帝也看得目瞪口呆,差点从龙椅上滑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急切和不容置疑的肯定:“陛下!万万不可!此物绝非秦砖!”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内侍服色、面容清瘦的老太监正从殿角快步走出,正是被贬去看守药材库的花解语。他本是奉命来送一批新制的安神香饼,恰巧赶上了这出闹剧。
“大胆!”旁边有侍卫呵斥,“御前献宝,岂容你一内侍妄言!”
花解语却顾不得许多,他几步抢到陆三通面前,鼻子凑近那块“秦砖”,用力嗅了几下,脸色大变,猛地后退一步,指着那砖头,声音都发颤了:“陛下!此物绝非秦砖!此乃太医院后院熬药用的陶罐碎片!老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你……你胡说!”陆三通急了,这眼看就要到手的富贵,岂能被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搅黄了?
花解语却不理他,转向皇帝,急切地说道:“陛下,老臣的鼻子绝不会错!此物上残留着浓烈的牛黄气味!还有一股子烟熏火燎的焦糊味!定是昨日熬制‘牛黄清心丸’时,不慎烧裂的那个瓦罐!老臣昨日还亲手用它煮过牛黄!这气味,老臣化成灰都认得!”
他言之凿凿,神情激动,不像作伪。皇帝皱起了眉头,目光在陆三通、花解语和那块砖头之间游移不定。那六位“火眼金睛”更是面面相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才他们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是“秦砖”呢!
就在这气氛微妙之际,人群中又挤出一位身着艳丽胡服的少女,正是阿青。她也跟着父亲来看热闹,顺便推销她的“波斯蜜饯”。眼见场面陷入僵局,她那双碧绿的眸子转了转,计上心来。
“尊敬的陛下!”阿青用她那带着异域腔调的汉话,清脆地说道,“我们波斯有句古老的谚语:‘真金不怕火炼,真宝不怕蜜饯’!要辨真伪,不如让小女子用家传秘法一试?”
皇帝正觉得这场鉴宝大会无聊透顶,又被“火眼金睛”的拙劣表现弄得有些恼火,见这胡姬模样俊俏,说辞新奇,便挥挥手:“准了!朕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波斯秘法?”
阿青嫣然一笑,走到那块“秦砖”前,从袖袋里掏出一颗晶莹的波斯蜜饯,煞有介事地在那砖头的破损处抹了抹,口中念念有词:“宝物宝物快显灵,是真是假自分明……”
陆三通和花解语都愣住了,不知这胡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想看看这“波斯秘法”有何神奇之处时,异变陡生!
只听“扑棱棱”一阵响,一只养在金銮殿廊柱上、平日里只会学舌逗乐的五彩鹦鹉,像是闻到了什么绝世美味,突然挣脱了脚链,直冲而下,目标明确地扑向了那块被抹了蜜饯的“秦砖”!
鹦鹉尖利的喙精准地啄在那沾着蜜饯的地方,还发出“嘎嘎”的欢叫声,仿佛在享用什么大餐。
这一下,真相不言自明。
人群中爆发出哄堂大笑。原来这所谓的“秦砖”,根本就是一块沾过甜食、用来引诱鸟雀的破陶片!难怪那鹦鹉如此激动!
“二狗子!又是你!”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这砖头的“风格”,“这不就是琉璃厂那个二狗子,前几天用来粘画眉鸟食的破瓦片吗?他还吹牛说这是他家祖传的‘粘鸟神砖’!”
陆三通的脸瞬间变得比那砖头还要黑。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花解语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还带着几分对牛黄气味被甜味掩盖的惋惜。阿青则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碧绿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龙椅上的皇帝,先是错愕,随即也忍不住抚掌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好!好一个‘始皇秦砖’!好一个‘闻香辨瓷’!更好一个‘蜜饯验宝’!哈哈哈!”
笑声过后,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扫过那六位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的“火眼金睛”,又看了看殿下三个表情各异的“罪魁祸首”——面如死灰的陆三通,一脸无奈的花解语,还有那个巧笑嫣然的胡姬阿青。
“传朕旨意!”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御用鉴宝团‘火眼金睛’,即日起闭门思过,重新学习鉴宝之道!至于这三位……”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处置这三个搅乱了鉴宝大会、却又意外揭露了真相的家伙。
“陆三通、花解语、阿青,”皇帝缓缓说道,“你们三人,眼光‘独到’,手段‘新奇’,既然这么擅长跟赝品打交道,那就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朕命你们三人,即刻组建一支‘赝品回收队’,专司搜罗、甄别、处置长安城内外的各类赝品!若能有所建树,朕自有赏赐;若再敢糊弄朕,定斩不饶!”
一道啼笑皆非的圣旨,就这样将三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捆绑在了一起。陆三通的“秦砖梦”碎了,花解语的“闻香”本事没能让他官复原职,阿青的“蜜饯”虽然引来了鹦鹉,却也没能让她卖出宝石。他们非但没能通过“宝物科举”一步登天,反而被贬成了专门跟假货打交道的“赝品回收队”。
金銮殿上的闹剧落幕了,但属于陆三通、花解语和阿青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他们并不知道,这次看似屈辱的贬黜,竟是他们“赝品逆袭”之路的起点。而那个被无意中提及的琉璃厂混混“二狗子”,也将在他们接下来的故事中,扮演一个意想不到的关键角色。
5 赝品回收队的“新生意”
“赝品回收队”,这名头听着就不怎么吉利。领了圣旨,三人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皇宫。陆三通一路唉声叹气,觉得自己这回是彻底栽了,不仅没捞着黄金百两,还得罪了“火眼金睛”,以后在琉璃厂的日子只怕更难混。花解语则是一脸的生无可恋,想他堂堂太医院曾经的红人,如今竟要和市井骗子、西域胡女为伍,去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假货打交道,真是流年不利。唯有阿青,似乎没那么沮丧,她对这个“赝品回收队”反倒有几分好奇:“回收赝品?那是不是说,以后长安城里所有的假宝贝,都归咱们管了?”
陆三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管什么管?就是去收拾烂摊子!你想想,那些被‘火眼金睛’看走眼的破烂玩意儿,还有市面上流传的各种假货,堆积如山,咱们三个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花解语也幽幽地补充道:“宫里拨给咱们的办公地点,就在西城外的一个废弃驿站,连个像样的牌匾都没有。经费更是少得可怜,只够勉强糊口。这哪里是将功补过,分明是发配边疆……”
话虽如此,圣命难违。三人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那个所谓的“办公地点”。果然如花解语所说,就是一个破败不堪的院子,几间摇摇欲坠的瓦房,院子里杂草丛生,墙角还堆着不少垃圾。
“这……这怎么干活啊?”陆三通看着眼前的景象,差点哭出来。
阿青却不以为意,她挽起袖子,开始打扫起来:“地方破点没关系,收拾干净就好了。关键是,咱们得想想,怎么把这个‘赝品回收队’干出点名堂来,不然真要在这里喂蚊子了。”
花解语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的霉味和尘土味,皱着眉头,也只好拿起扫帚,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用草药熏一熏,驱驱这院子里的“浊气”。
就在三人勉强将院子收拾出个大概模样时,一个贼眉鼠眼、穿着打扮流里流气的小个子男人,探头探脑地摸了进来。
“三位……三位大人?”来人点头哈腰,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听说……这里是新成立的‘赝品回收队’?”
陆三通定睛一看,这不是琉璃厂那个有名的混混兼造假贩子二狗子吗?就是那个“粘鸟神砖”的主人!真是冤家路窄!
“二狗子?你来干什么?”陆三通没好气地问道。
二狗子搓着手,嘿嘿笑道:“陆爷,您就别拿小的开涮了。小的听说三位高升了,特地……特地来投奔各位大人!”
“投奔?”花解语冷哼一声,“我们这里是回收赝品的,不是收留地痞无赖的!”
二狗子也不生气,反而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三位大人,小的虽然不才,但在琉璃厂混了这么多年,对这长安城里的假货门道,可是摸得门儿清!而且……而且小的最近遇到点麻烦,想请三位大人帮帮忙!”
原来,自从“宝物科举”开始后,长安城里的赝品生意也跟着火爆起来。不少人都想拿假货去蒙混过关,一夜暴富。但同时,也有一些高官显贵,因为之前被“火眼金睛”误判,买了不少高价赝品,如今真相大白,他们丢不起这个人,又不能把这些烫手山芋砸在自己手里,于是就想找个地方处理掉。
二狗子因为在造假圈里小有名气,便成了这些人处理赝品的“中间人”。最近,他家里堆满了各种各样被高官偷偷送来的假货——假字画、假瓷器、假青铜器……琳琅满目,简直可以开个赝品博览会了。可问题是,这些东西虽然是假的,但当初买的时候可花了不少真金白银,现在想脱手,却无人问津,砸在手里,占地方不说,还惹得那些送货来的官爷们天天催促。二狗子愁得焦头烂额,听说陆三通他们成立了“赝品回收队”,便动了心思,想把这些烫手山芋甩给他们。
听完二狗子的叙述,陆三通、花解语和阿青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这“赝品回收队”是个苦差事,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还有“业务”主动送上门来。
陆三通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地对二狗子说:“嗯……既然你如此诚心,又对赝品行当如此熟悉,本队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一个……嗯……‘编外协查员’的身份。不过,你那些东西,我们也不能白收。这样吧,你先把东西都拉过来,我们鉴定一下‘成色’,再酌情给你些‘处理费’。”
二狗子一听有门儿,顿时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屁颠屁颠地跑回去张罗搬运他那些“宝贝”了。
看着二狗子远去的背影,阿青好奇地问陆三通:“三通大哥,咱们真要收那些假货?收来了又有什么用?”
陆三通嘿嘿一笑,露出一丝狡黠:“收?当然要收!不过,不是简单的回收。”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们想,这些赝品,虽然是假的,但当初能骗过那些高官,甚至差点骗过‘火眼金睛’,说明做工还是有一定水准的。而且,它们都曾经被当作‘真品’流通过,身上已经有了一层‘故事’。”
花解语似乎明白了什么,接口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把这些赝品……再加工一下?”
“正是!”陆三通一拍大腿,“咱们现在是‘赝品回收队’,研究赝品、处理赝品是咱们的本职工作!咱们可以利用各自的‘专长’,把这些赝品变得……嗯……更像真品!”
阿青碧绿的眼睛亮了起来:“哦!我明白了!三通大哥你的‘祖传秘方’,花公公你的‘闻香识味’,还有我的‘波斯秘术’,都可以用上!”
三人相视一笑,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异样的兴奋。一个大胆而荒诞的计划,开始在他们心中酝酿。他们要利用这个无人问津的“赝品回收队”,利用二狗子送来的那些假货,上演一出真正的“赝品逆袭”!
很快,二狗子就用几辆破板车,将他家堆积如山的赝品拉到了废弃驿站。看着眼前这些五花八门的假货,陆三通摸着下巴,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花解语则皱着眉头,仔细分辨着各种器物上残留的“假气味”;阿青则兴奋地拿出她的小银盒,准备试验她的“波斯鎏金术”。
一场围绕着赝品的“二次创作”和“价值重塑”的大戏,即将在长安城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悄然拉开帷幕。
6 “秘方”尽出,赝品升级
废弃驿站的院子里,俨然成了一个秘密的“赝品加工厂”。陆三通、花解语、阿青三人,再加上一个唯唯诺诺、却又对造假流程了如指掌的二狗子,组成了一个奇特的团队。
他们的目标,是将二狗子拉来的那些“底子不错”的赝品,进行一番“深度加工”,让它们看起来更具迷惑性,甚至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首先出手的是陆三通。他拿出看家本领,开始伪造青铜器的锈迹。只见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瓶子,里面装着颜色各异的粉末和液体。“这可是我陆家祖传的秘方,轻易不示人!”他故作高深地对阿青和花解语说道,“要造出千年古锈,光有样子可不行,还得有‘层次’!”
他先将一块仿制的青铜鼎浸泡在一种混合了醋、盐和某种不明液体的溶液里,加速其表面氧化。然后,他拿出看家法宝——一块陈年的豆腐乳,仔细地涂抹在铜鼎的某些部位。“这叫‘菌蚀法’,豆腐乳里的霉菌,能模拟出青铜器在地下埋藏时,被微生物侵蚀的效果,产生那种斑驳自然的绿锈底层。”
接着,他又点燃一盏油灯,将松枝放在火上熏烤,收集那黑色的松烟墨。“这是用来做‘传世包浆’的,”他一边小心地用软布将松烟墨和少许桐油混合,均匀地擦拭在铜鼎表面,一边解释道,“得一层一层地擦,每一层都要干透,这样才能形成那种温润、深沉、仿佛经过无数人摩挲的‘熟坑’效果。”
经过陆三通一番“祖传秘方”的炮制,原本看起来还略显崭新的青铜赝品,果然像是从土里刚挖出来又流传了几代人似的,锈色斑斓,包浆厚重,充满了“历史感”。
那边厢,阿青也没闲着。她对付的是那些仿冒的金银器和镶嵌宝石的物件。她拿出她的“波斯鎏金术”——其实就是鸡蛋清和金粉的混合物。她先用细砂纸将赝品表面打磨出细微的划痕,增加附着力,然后用小刷子蘸着蛋清金粉混合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需要“鎏金”或者“镶嵌”的部位。
“蛋清干了以后,会形成一层透明的保护膜,让金粉看起来像是真的熔铸或者镶嵌在上面一样。”阿青一边忙活,一边解释,“关键是要涂得薄而均匀,不能有刷痕。再配合一些特殊的打磨技巧,就能模仿出古法鎏金那种‘失光’的效果,不会像新的一样贼亮。”
对于那些颜色暗淡的假宝石,阿青也有办法。她会用特制的香料油(据说是波斯秘传,其实就是橄榄油加了点香精)仔细擦拭,让宝石表面暂时呈现出更深邃、更油润的光泽。她还会用极细的针,在宝石不起眼的刻面上,刻划出一些模仿自然生长纹理的细线,增加其“天然感”。
最绝的是花解语。他虽然不能直接触碰这些“宝物”,但他那天下无双的鼻子,却成了最终极的“质检”和“点睛”环节。他负责调制各种“千年包浆”的气味。
“这件仿宋瓷,器型釉色都还过得去,就是太‘干净’了,没有古物那种沉淀下来的气味。”花解语对着一件影青瓷瓶,皱着眉头说道。他走到院角的药材堆旁,捻起少许硫磺和雄黄,又加入一些陈年的艾草灰和不知名的草药粉末,用微火焙烤,然后将那瓷瓶放在烟气上反复熏蒸。
“硫磺、雄黄,能模拟出土器物那种略带矿物和泥土的气息,艾草灰则能增加一种陈旧、干燥的感觉。”花解语闭着眼睛,仔细嗅着瓷瓶上逐渐附着的气味,“嗯……还差一点点……得加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模拟长期存放在潮湿环境下的效果。”他又往火里加了点发霉的橘子皮。
经过花解语的“闻香加持”,那些原本只有形似的赝品,不仅在视觉上被陆三通和阿青改造得更像古物,连嗅觉上都带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古意”。那种混合了泥土、矿物、陈腐木器、甚至隐约香火气的复杂气味,极具欺骗性,足以让那些只懂皮毛的鉴宝者深信不疑。
二狗子在一旁看着这三位各显神通,把那些原本他都觉得棘手的假货,一步步变得“宝光四射”、“古意盎然”,惊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五体投地。“高!实在是高!”他不停地搓着手,“三位大人这手艺,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比小的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强太多了!”
陆三通得意地拍了拍一件刚“做旧”完成的“汉代玉璧”(其实是块岫玉),对花解语和阿青说:“怎么样?咱们这‘赝品回收队’,干脆改名叫‘赝品升级队’算了!”
花解语捻着兰花指,嗅了嗅那玉璧上被他熏出来的“土沁味”,矜持地点点头:“此玉虽假,然其味已入三分。”
阿青则拿起一块刚用“波斯鎏金术”处理过的“唐代金钗”,对着阳光照了照,满意地笑道:“现在,就等一个机会,让咱们这些‘升级版’的宝贝,重出江湖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随着“宝物科举”的持续进行,长安城的古玩市场也变得异常活跃。真品难求,赝品横行,但人们寻宝的热情却丝毫未减。尤其是那些在科举中失利、或者自认眼光不凡的富商巨贾,更是热衷于在市场上搜寻“漏网之鱼”,希望能淘到被“火眼金睛”忽略的真宝贝。
陆三通瞅准了这个时机。他让二狗子放出风声,说最近市面上出现了一批“来历神秘”、“疑似宫中流出”的秘宝,引得不少人好奇心起。然后,他便和阿青、花解语一起,乔装打扮,带着他们精心“升级”过的赝品,开始在长安城的各大古玩市场和私下交易场合“不经意”地露面。
他们深谙“饥饿营销”和“故事包装”之道。陆三通负责编造每件赝品的“传奇身世”,什么“安史之乱时流落民间的宫廷旧藏”、“前朝大墓被盗掘出的秘宝”、“海外高僧带来的佛前供物”……说得天花乱坠,引人入胜。
阿青则发挥她的魅力和口才,与那些潜在买家周旋,时而热情似火,时而欲擒故纵,再配合她那套“波斯蜜饯验宝”的噱头(当然,这次验的都是他们自己做的“真”赝品),让买家在好奇和占有欲的驱使下,渐渐失去理智。
花解语则扮演着“旁观高人”的角色。他会装作不经意地路过,然后被某件赝品的“气味”吸引,停下脚步,对着那件东西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嗯……此物气味非凡,似有皇家沉香之韵,又带金石之气……难得,难得……”他这番模棱两可、却又显得高深莫测的点评,往往更能增加赝品的可信度,让买家觉得这真是件不同凡响的宝贝。
果然,这些经过“升级”和“包装”的赝品一经推出,立刻在长安城的古玩圈子里引起了轰动。由于它们做工精良,包浆、锈色、气味都几可乱真,再加上陆三通编造的那些引人入胜的故事,以及阿青和花解语的“侧面助攻”,许多自诩眼光不错的收藏家和富商都上了当。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有些赝品甚至被买家再次送到了“火眼金睛”那里要求鉴定(这些人不信任之前的判断,想再次确认)。而那些闭门思过、急于挽回声誉的老先生们,面对这些“升级版”的赝品,竟然也打了眼!他们对着陆三通伪造的青铜锈惊呼“此乃罕见之‘水银沁’!”,对着阿青“鎏”上去的金啧啧称奇“失传的‘捶揲’工艺!”,对着花解语熏出来的气味赞不绝口“千年包浆,古韵盎然!”
“此乃失传千年的秘宝!”——当一位“火眼金睛”的老先生,对着一件由陆三通他们加工过的赝品,发出如此斩钉截铁的赞叹时,陆三通、花解语和阿青躲在人群后面,差点没憋住笑。
赝品,以十倍甚至百倍于当初那些高官买入价的价格,重新回流到了市场上,甚至被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当作“国宝”珍藏起来。长安城的古玩市场,因为这批“秘宝”的出现,掀起了一阵新的波澜。
“赝品回收队”的院子里,看着二狗子眉开眼笑地数着卖掉赝品换来的、远超预期的银子(当然,大头归了陆三通他们),陆三通灌了一口酒葫芦里的烧刀子,得意洋洋地说:“看见没?什么叫化腐朽为神奇?这就叫!”
花解语捻着一枚刚收到的银锭,闻了闻上面铜臭和汗液混合的气味,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这银子的气味,倒也……不难闻。”
阿青则盘算着这些钱可以买多少上好的波斯香料和宝石,碧绿的眼睛闪闪发光:“咱们这‘赝品升级’的生意,看来大有可为!”
他们沉浸在“赝品逆袭”带来的短暂成功喜悦中,却没有意识到,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他们的“杰作”,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而那看似热闹的“宝物科举”背后,也隐藏着更深的阴谋。
7 科举考场的“青铜魅影”
“宝物科举”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虽然“火眼金睛”闹出了不少笑话,但黄金百两和入仕为官的诱惑实在太大,前来碰运气的百姓依然络绎不绝。而随着考试的深入,一些真正有眼力、或者家底确实丰厚的考生也开始崭露头角。
然而,就在科举进行到关键的“殿试”环节时,一桩离奇的“赝品作弊案”震惊了整个长安城。
殿试不仅考较考生的鉴宝眼力,还要考察他们的学识和品行。其中一项,便是要求考生根据一件指定的古物(通常是宫中藏品),撰写一篇鉴赏文章,并用考场提供的笔墨纸砚完成。
问题就出在了考场提供的砚台上。按照规矩,为了防止考生作弊,考场统一提供笔墨纸砚。这次殿试,提供的是一批形制古朴的“青铜古砚”。然而,考试结束后,收卷的考官却发现,有几份考卷上的墨迹异常,似乎并非出自同一方砚台。更诡异的是,有几位原本被看好的考生,交上来的文章却文理不通,甚至驴唇不对马嘴,与其平日水准大相径庭。
起初,考官以为是考生紧张失常,并未在意。但随着批阅的深入,疑点越来越多。终于,一位细心的老夫子发现,在一份墨迹可疑、内容荒诞的考卷背面,竟然隐约透出另一层字迹!他小心翼翼地将考卷用水浸湿,对着光亮处一照,赫然发现,下面竟然还有一篇文采斐然、论述精辟的文章!
这一下,事情闹大了!有人偷换考卷!
消息传到皇帝耳朵里,龙颜大怒。科举舞弊,历来是朝廷大忌,更何况发生在天子脚下、万众瞩目的“宝物科举”殿试上!皇帝下令彻查,务必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负责调查此案的大理寺官员们,查来查去,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些被动了手脚的考卷和那些形制特殊的“青铜古砚”。他们发现,出问题的考卷,都使用了同一种特殊的墨汁,这种墨汁似乎有某种“渗透”和“覆盖”的特性。而那些“青铜古砚”,经过仔细检查,发现其中有几方砚台的底部,似乎有被撬动和重新粘合的痕迹。
有人猜测,作弊者很可能是在砚台底部藏了事先写好的文章,然后在考试过程中,利用某种方法,将藏在砚台里的“标准答案”覆盖或替换掉自己写的考卷。但这具体是如何操作的?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力,在守卫森严的殿试考场上动手脚?
就在大理寺一筹莫展之际,消息也传到了“赝品回收队”这里。陆三通、花解语和阿青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青铜古砚?作弊?”陆三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听起来,倒像是咱们‘同行’的手笔啊……”
花解语皱着眉头,仔细回忆着:“考场用的青铜砚……老臣似乎有点印象。前几日,宫里采办处曾送来一批据说是新近从某位宗室家中征集来的‘前朝遗物’,其中就有几方青铜砚。当时老臣路过库房,隐约闻到一股子……嗯……不太对劲的气味。”
“什么气味?”陆三通和阿青同时追问。
“既有青铜的腥味,又混杂着一股……类似桐油和……松香?”花解语努力分辨着记忆中的气味,“当时只以为是保养不当,并未深思。但现在想来,那气味,与三通你伪造青铜锈时用的某些材料,倒有几分相似……”
陆三通心中一动:“桐油和松香?那是常用的粘合剂和填补料!难道说……那些砚台本身就有问题?”
阿青也凑了过来,碧绿的眼睛闪着光:“我听说过西域有一种戏法,可以将纸张用特殊药水浸泡,变得极薄且透明,然后贴在器物表面,干透后几乎看不出来。如果砚台底部是中空的,藏了写好的卷子,再用这种法子把砚底封上……也不是不可能。”
三人越讨论越觉得心惊。能在殿试考场上使用的青铜砚,必然经过层层检查。如果这些砚台本身就是特制的赝品,内部藏有机关,那这作弊案的背后,绝非普通考生能够策划。
“这事儿不简单啊……”陆三通咂摸着嘴,“能在宫里用赝品换掉真砚台,还能精准地送到需要作弊的考生手里,这得有多大的能量?”
花解语脸色凝重:“宫闱之中,盘根错节。若真有人能做到这一步,其势力不容小觑。”
阿青却有些兴奋:“这么说,这案子比咱们‘升级’赝品可刺激多了!咱们要不要……插一手?”
陆三通看了看花解语,又看了看阿青,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查!为什么不查?咱们现在可是‘御用打假天团’……呃,不对,是‘赝品回收队’!查处赝品作弊案,正是咱们的分内之事!而且……”他压低声音,“你想想,如果咱们能破了这桩大案,揪出幕后黑手,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到时候,别说黄金百两,说不定真能让咱们这‘回收队’扬眉吐气!”
花解语虽然觉得此事凶险,但想到能有机会洗刷冤屈,甚至可能重回太医院,也动了心。阿青更是唯恐天下不乱,早就跃跃欲试。
“好!那就干!”三人一拍即合。
但问题是,如何查?大理寺都束手无策,他们三个“编外人员”又能做什么?
“我们得接近核心证物——那些作弊砚台,还有那些被换掉的考卷。”陆三通分析道,“还得想办法接触到考场的内部人员,比如那些巡考的太监、收卷的考官。”
“这有何难?”花解语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老臣虽然被贬,但在宫里还有些旧识。弄一身太监服,混进考场附近打探消息,并非难事。”
阿青立刻接口:“那我呢?我可以扮成送茶水的宫女呀!或者……扮成给考官们送西域点心的波斯商人?我这模样,扮什么像什么!”
陆三通想了想,一拍腰间的酒葫芦:“好!花公公扮太监,阿青扮宫女,我就……嗯,我就扮成一个负责洒扫庭院、或者给考场送墨汁的小厮!咱们分头行动,混进考场区域,见机行事!”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他们还特地去找了二狗子。二狗子虽然没参与这桩高端的“砚台作弊案”,但他对长安城里各种旁门左道的伎俩了如指掌。
“砚台里藏东西?这路数有点野啊……”二狗子听完他们的猜测,摸着下巴,“小的倒是听说过,最近城里有个外号叫‘巧手张’的工匠,擅长做各种机巧玩意儿,铜活木活都精通。不过他做的都是些摆不上台面的东西,比如赌坊里的机关骰子、密室里的暗格什么的……不知道这事儿跟他有没有关系。”
“巧手张?”陆三通记下了这个名字,“他在哪里落脚?”
“不好说,这人行踪不定,接活儿也看人。”二狗子摇摇头,“不过,三位大人要是真想找他,可以去西城根儿下的‘鬼市’碰碰运气,那里三教九流、奇人异士最多。”
有了初步的计划和一点线索,三人开始分头准备。花解语通过旧关系,弄到了几套内侍和宫女的衣服。阿青则准备了她那些“无往不利”的波斯蜜饯和一些气味独特的香料。陆三通则把他那个“祖传宝鉴”酒葫芦擦得锃亮,往里面灌满了……墨汁。
“你灌墨汁干什么?”阿青好奇地问。
陆三通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用。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几天后,又一场补考(为了重审之前的可疑考生)在戒备森严的贡院内举行。陆三通、花解语和阿青,已经悄然换上了各自的伪装,混入了忙碌的人群中。
花解语扮成一个负责传递文书的老太监,佝偻着腰,慢悠悠地在考场外围踱步,竖起耳朵听着过往人员的谈话,鼻子则警惕地捕捉着空气中任何可疑的气味。
阿青则扮成一个给巡考官员送点心的小宫女,端着一盘精致的波斯糕点(当然少不了蜜饯),穿梭于各个考场之间的回廊,用她那甜美的笑容和带着异域风情的腔调,与那些板着脸的太监和官员们搭讪,试图套取些信息。
陆三通则扮成一个负责给各考场补充墨汁的杂役,背着一个大墨桶(里面其实没多少墨),手里拎着他的酒葫芦,低着头,看似勤恳地在各个考场门口转悠,眼睛却贼溜溜地观察着每一个考生和他们桌上的砚台。
考场内,气氛肃穆。考生们埋头疾书,巡考的太监和官员们则目光锐利地来回巡视。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平静无波。
然而,花解语的鼻子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在靠近主考官休息的偏殿附近,他闻到了一股极淡、却很熟悉的混合气味——桐油、松香,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硫磺味!这气味,与他之前在宫中库房闻到的那批“青铜砚”的味道,以及他们自己加工赝品时产生的某些气味,隐隐有些重合!
他不动声色地向偏殿靠近,假装整理衣袍,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管事模样的太监,正低声对一个侍卫吩咐着什么,手里似乎还拿着一方小巧的青铜物件,看起来像是一方印章,又像是一方镇纸。那太监的神色有些紧张。
与此同时,阿青那边也有了发现。她用几颗甜得发腻的波斯蜜饯,成功“贿赂”了一个负责给考生传递茶水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得了好处,话匣子也打开了。
“姐姐你不知道,”小太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前几天出事那场考试,有几个考生的砚台,是开考前临时换上去的!据说是上面特意关照,给几位‘有背景’的考生准备的‘好砚’,说是能沾墨更匀,写字更好看呢!”
“临时换的?谁送来的?”阿青追问。
“好像是……是王公公那边的人。”小太监含糊地说,“就是负责宫廷采办的王副总管。”
王副总管?花解语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凛。这位王副总管,正是当初将那批可疑“青铜砚”送入库房的经手人之一!
线索似乎渐渐清晰起来,指向了宫中的某个权势人物。但他们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那些砚台确实有问题,并且与作弊案直接相关。
就在这时,陆三通那边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假装给一个考场送墨,趁着门口侍卫不注意,偷偷溜了进去。他一眼就盯上了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考生。那考生神色慌张,眼神躲闪,握笔的手微微颤抖,而且他桌上的那方青铜砚,颜色似乎比其他的砚台要深一些,边缘处隐约有些不自然的接缝痕迹。
陆三通心中有数了。他假装脚下一滑,身体一个趔趄,手中的酒葫芦“不小心”脱手飞出,划出一道弧线,正好落向那个考生的桌面!
“哎呀!”陆三通惊呼一声。
考生和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说时迟那时快,陆三通的酒葫芦并没有砸在砚台上,而是在空中“噗”地一声,喷出了一股墨汁!
这股墨汁不偏不倚,正好浇在了那方可疑的青铜砚台上!
“大胆!”巡考的太监怒喝一声,立刻就要上前拿人。
但就在此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被墨汁浇中的青铜砚台,表面那层古朴的“包浆”和“铭文”,竟然像是被水洗了一样,迅速地溶解、脱落!露出了下面崭新的、黄澄澄的铜色!
更惊人的是,随着墨汁的冲刷,砚台底部原本模糊不清的“古篆”,竟然显现出几个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辨的楷书小字——“二狗子制”!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方瞬间“原形毕露”的赝品砚台,以及砚底那三个极具讽刺意味的落款。
“二狗子制?!”巡考太监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那个作弊的考生,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瘫软在了椅子上。
陆三通则趁乱缩到了墙角,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那酒葫芦里装的,根本不是普通的墨汁,而是他用醋、酒精和某种草药汁液调配出来的特殊“清洗剂”,专门用来对付他自己和其他造假者常用的那些伪造包浆和锈迹的!他刚才那一“喷”,正是要当场洗掉这赝品砚台的伪装!
这一下,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考场大乱。主考官闻讯赶来,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也是惊骇不已。立刻下令封锁现场,将作弊考生和那方“二狗子制”的砚台控制起来。
陆三通、花解语和阿青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趁着混乱,迅速撤离了现场。他们知道,好戏还在后头。这方小小的“二狗子制”砚台,牵扯出来的,绝不仅仅是一个考生作弊那么简单。
8 阴谋败露,天团诞生
“二狗子制”砚台的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原本就波诡云谲的长安官场。皇帝得知此事后,雷霆震怒,下令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那名作弊的考生扛不住压力,第一个招供。他承认自己的砚台是考前有人偷偷送来的,并告知了使用方法:砚台底部藏有蜡纸誊抄的范文,考试时只需将自己写的卷子覆盖在砚台底部,用力按压,砚台中事先涂抹的一种特殊药墨(正是花解语闻到的桐油、松香等混合物,具有一定的粘性和渗透性)就会将范文的字迹“复印”到卷子背面,同时覆盖掉原来的字迹。他还供出了送砚台给他的人——正是王副总管手下的一个小管事。
顺藤摸瓜,王副总管很快被拿下。起初他还百般抵赖,但在那方“二狗子制”的铁证面前,再加上花解语提供的关于“可疑气味”的证词,以及阿青从小太监那里套出的“临时换砚”的线索,王副总管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交代了全部阴谋:原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御用鉴宝团“火眼金睛”的那几位老先生!
自从接连看走眼、沦为全城笑柄之后,“火眼金睛”的几位老先生一直耿耿于怀,既怕丢了乌纱帽,又觉得颜面尽失。他们将这一切归咎于“宝物科举”的兴起,认为正是这场全民鉴宝的风潮,才让他们这些“权威”的纰漏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更让他们恼火的是,陆三通、花解语、阿青这三个“不入流”的人物,竟然因为金銮殿上的一场闹剧,而被皇帝注意,甚至组建了什么“赝品回收队”,隐隐有取而代之的势头。
于是,他们便策划了这场“赝品作弊案”。一方面,他们想通过制造科举舞弊的丑闻,搞臭“宝物科举”,让皇帝对其失去兴趣,从而保住自己“御用鉴宝团”的地位。另一方面,他们也想借此机会,将水搅浑,如果能将舞弊的源头引向那些与他们有过节、或者可能威胁到他们地位的人(比如陆三通他们),那就更好了。
他们利用职权,联系了宫廷采办处的王副总管(此人早年曾受过“火眼金睛”某位成员的提拔),让他找人仿制了一批带有机关的青铜砚台。而负责制作这些机关砚台的,正是那个“巧手张”!至于砚台底部的“二狗子制”落款,纯属意外。“巧手张”为了防止别人仿冒他的“杰作”,习惯在不起眼的地方留下自己的标记。他并不知道这些砚台会被用在如此重要的场合,更没想到二狗子这个名字会如此“响亮”。王副总管拿到砚台后,也没仔细检查,只是让人用伪造包浆和铭文覆盖了一下,就匆匆送进了宫。
他们原本计划得天衣无缝,利用几位有背景但才学不足的考生作弊,制造混乱。却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了陆三通、花解语、阿青这三个“程咬金”。更没想到,陆三通那个看似无厘头的酒葫芦,竟然能当场洗掉赝品的伪装,让“二狗子制”这三个字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相大白,举城哗然。谁也没想到,这场轰动一时的科举舞弊案,其背后竟然是如此荒诞的理由和如此拙劣的阴谋。
皇帝听完三司会审的奏报,气得拍案而起:“荒唐!无耻!身为朝廷御用的鉴宝宗师,不思精进技艺,反而搞出这等龌龊伎俩!真是枉为人臣!”
随即,圣旨下达:“火眼金睛”六人组全部革职查办,永不叙用!王副总管及其党羽,依律严惩!参与作弊的考生,终身禁考!至于那个“巧手张”,念其不知情,且有“揭露”之功(虽然是无意的),从轻发落,罚没家产,驱逐出长安。
而对于在此案中立下奇功的陆三通、花解语、阿青三人,皇帝则是龙颜大悦。
“陆三通,以酒葫芦喷墨验砚,堪称奇思妙想!”
“花解语,闻香辨伪,洞察细微,果然名不虚传!”
“阿青,巧用蜜饯,智套内情,亦是巾帼不让须眉!”
皇帝越想越觉得这三人有趣,比那几个老眼昏花、心术不正的“火眼金睛”强多了。“传朕旨意!”皇帝朗声道,“撤销‘赝品回收队’!封陆三通、花解语、阿青三人为‘御用打假天团’!赐金牌一面,准其自由出入宫禁,专司稽查天下赝品,整顿古玩市场!若有发现,可先斩后奏!”
“御用打假天团”!这个名号,可比之前的“赝品回收队”威风多了!陆三通激动得差点把酒葫芦掉地上,花解语也是老泪纵横,感觉终于熬出头了,阿青更是笑靥如花,觉得这个封号简直酷毙了。连带着二狗子,也因为那个“二狗子制”的落款,莫名其妙地在长安城里又火了一把,虽然名声不怎么好听。
三人领了圣旨,换上了御赐的崭新官服(虽然品级不高,但代表着身份),拿着那面金光闪闪的“打假金牌”,昂首挺胸地走出了皇宫。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人嘲笑的失败者,而是皇帝亲封的“打假专家”。
9 打假打到市场崩盘
“御用打假天团”的成立,在长安城引起了巨大的震动。陆三通、花解语、阿青三人,手持御赐金牌,开始雷厉风行地整顿古玩市场。
他们的打假方式,依旧是那么的……不拘一格。
陆三通负责“宏观调控”。他凭借在琉璃厂混迹多年的经验,以及从二狗子那里得来的各种内幕消息,对长安城里各大古玩店铺、摊点的底细了如指掌。哪家店喜欢用“高仿”充“老仿”,哪家摊主擅长编故事“杀生”,哪种类型的赝品最近比较流行……他都门儿清。他会时不时地带着金牌,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某个店铺门口,摸着下巴,对着某件“镇店之宝”啧啧两声,或者意味深长地拍拍老板的肩膀,留下一句“此物……包浆甚是‘新鲜’啊”,然后扬长而去。往往他前脚刚走,后脚那家店就悄悄把那件“宝贝”收了起来。
花解语则负责“微观辨析”。他那只灵敏得不可思议的鼻子,成了所有赝品制造者的噩梦。无论是新仿的瓷器上残留的化学药剂味,还是做旧字画上刺鼻的氨水味,抑或是用胶水粘合的玉器散发的异味,都逃不过他的嗅觉。他甚至能根据气味的细微差别,判断出赝品的“产地”和“流派”。“嗯……这股子硫磺味里带着点海腥气,定是南方沿海一带仿制的‘海捞瓷’。”“这墨香过于浓烈,且带火气,恐是近期用新墨、松烟急就而成,非陈年旧墨。”他的鉴定结果,往往比眼睛看到的更准确。
阿青则成了“市场卧底”和“舆论引导者”。她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异域风情,以及那套“波斯蜜饯验宝”的升级版(这次她会在蜜饯里掺入一些能与特定赝品材料发生轻微反应的物质,产生变色或气泡等效果,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原理),周旋于各大交易场合。她时而扮成挥金如土的西域豪商,引诱造假者拿出“好货”;时而扮成楚楚可怜的落难胡女,博取同情,套取内幕;时而又在茶馆酒肆散布各种关于赝品危害和“打假天团”威严的小道消息。
在三人的联合打击下,长安城的古玩市场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寒冬”。
那些靠卖假货为生的奸商们,要么关门大吉,要么赶紧转型。
那些自以为是的收藏家们,纷纷拿出自己的藏品,请“打假天团”(或者他们信任的其他人)重新鉴定,结果自然是哀鸿遍野,不少人发现自己多年的心血和巨额投入,换来的只是一堆“高级工艺品”。
就连那些原本只想凑热闹、买点便宜“古董”装点门面的普通百姓,也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再轻易出手。
整个长安城的古玩交易量急剧萎缩,市场一片萧条。甚至连带着一些经营真品的正经古董商,也因为市场的整体低迷而生意惨淡。
“三通啊,你们这‘打假’,是打得痛快了,可咱们这行当,快被你们打没了啊!”琉璃厂的老朋友找到陆三通诉苦。
“花公公,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能不能跟圣上说说,这打假……是不是有点太狠了?”一些相熟的官员也私下向花解语求情。
阿青也发现,以前那些围着她转、想从她手里买“西域奇珍”的富商们,现在看到她都绕着走,生怕被她盯上,揪出什么“假宝贝”。
三人面面相觑,也有些哭笑不得。他们本意是整顿市场,打击奸商,没想到用力过猛,直接把市场给“打崩”了。
皇帝也听说了这个情况。他召见三人,看着他们略带尴尬的神情,反倒乐了:“哈哈!朕让你们打假,你们倒好,直接把古董市场给打没了!你们这‘御用打假天团’,威力果然不凡!”
笑过之后,皇帝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古玩市场虽然有乱象,但也是长安城繁荣的一部分,彻底搞垮了也不好。
“罢了罢了,”皇帝摆摆手,“既然假货都被你们打得差不多了,那你们这个‘打假天团’,也该换换思路了。”
10 结局:真赝不分斋与自长锈的青铜马
皇帝的一番话,让陆三通、花解语、阿青三人陷入了新的思考。打假打到了极致,反而没了用武之地。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重操旧业?陆三通可不想再回琉璃厂摆地摊,靠拍马屁过活了。花解语也不愿再回太医院管药材,他已经习惯了和这些“俗物”打交道。阿青倒是可以继续她的珠宝香料生意,但总觉得少了点刺激。
“要不……”陆三通眼珠一转,又有了鬼主意,“咱们既然这么懂‘假’,又懂‘真’,何不开一家……真假难辨的店?”
“真假难辨?”花解语和阿青都愣住了。
“对!”陆三通越说越兴奋,“咱们不开古董店,也不开赝品店。咱们开一家‘创意古董’店!就叫……‘真赝不分斋’!”
“创意古董?”
“就是说,咱们做的东西,不冒充古代真品,但要用上咱们所有的‘真本事’和‘假手段’,做出那种……看起来比真品还像真品,或者说,比真品更有趣、更有故事感的‘新古董’!”陆三通解释道,“比如,咱们可以做一件‘会自动变色’的汝窑瓷,或者一件‘能散发不同朝代香味’的香炉,再或者……一件‘会自己慢慢长出逼真铜锈’的青铜器!”
花解语听得眼睛发亮:“哦!我明白了!利用我对气味的掌控,可以让瓷器根据温度或湿度散发不同香气!”
阿青也拍手叫好:“我可以用我的‘波斯秘术’,让宝石在不同光线下呈现不同色彩,或者让金银器表面产生流动的光影!”
“没错!”陆三通一拍大腿,“咱们不骗人,咱们就告诉顾客,这是咱们‘真赝不分斋’独创的‘高仿工艺品’,是‘现代艺术与古代技艺的完美结合’!卖的就是这份新奇,这份独一无二!”
这个想法,荒诞中透着一股天才般的创意。三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他们利用之前“升级”赝品赚来的钱,加上皇帝的赏赐,在长安城最繁华的地段,盘下了一间铺面,挂上了“真赝不分斋”的招牌。
开业之初,人们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御用打假天团”的名声在外,谁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当人们走进“真赝不分斋”,立刻被里面那些“匪夷所思”的“创意古董”吸引了。
这里有陆三通监制的“岁月流金”青铜器——用特殊合金铸造,表面涂层经过处理,只要每天用特制的“保养液”(其实是微酸性溶液)擦拭,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层层逼真无比、色泽变幻的铜锈,仿佛真的经历了千年岁月。
这里有花解语调制的“四季暗香”瓷器——看似普通的白瓷瓶,但随着季节更替、气温变化,会散发出不同的花香或草木清气,仿佛瓶中藏着一个微缩的四季花园。
这里有阿青设计的“星月流光”首饰——用特殊切割的宝石和涂层技术,让佩戴的首饰在灯光或月光下,呈现出流动的星辉或变幻的月晕效果,如梦似幻。
这些“创意古董”,虽然明码标价地告诉你“此乃仿古工艺品,内含独家秘技”,但其精湛的工艺、奇特的构思、以及那种“真假难辨”的独特魅力,反而吸引了大量追求新奇、不差钱的顾客。
人们不再纠结于真假,而是惊叹于其“巧夺天工”和“奇思妙想”。“真赝不分斋”的生意异常火爆,甚至超过了当年古玩市场的鼎盛时期。
连皇帝本人,听说了这些奇闻轶事后,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派人去“真赝不分斋”订购了一件“镇斋之宝”——一尊据说“能自己长锈、而且锈色会随着主人心情变化”的青铜奔马。
就这样,曾经的落魄古董商、被贬太监、西域胡姬,组成的“御用打假天团”,最终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重塑了长安城的“古玩”概念。他们不再打假,而是开创了一种新的“造假”——一种公开的、充满创意的、甚至带有艺术性的“仿古游戏”。
长安城的鉴宝风潮或许已经过去,但“真赝不分斋”的传奇,却刚刚开始。陆三通依旧揣着他的酒葫芦(里面偶尔也装点真酒),花解语依旧爱闻各种稀奇古怪的气味,阿青依旧喜欢用她的波斯蜜饯……喂那些不会发光的“创意古董”。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某种原点,却又充满了新的、令人啼笑皆非的可能性。而那尊被皇帝偷偷订购的、能自己长锈的青铜马,此刻正摆在御书房的案头,随着天子偶尔的喜怒,悄然变幻着它那独一无二的“仿古”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