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开学第一天，施雨晴抱着一摞书匆匆穿过校园。初秋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她低着头，刻意避开那些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的同学。白色耳机线从校服口袋里垂下来，耳机里播放的是她最爱的古典钢琴曲。
"让一下！"一个急促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雨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撞了个趔趄，怀里的书散落一地。她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篮球队服的男生正弯腰帮她捡书，他小麦色的脸上挂着汗珠，头发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
"对不起啊，我训练要迟到了。"男生把捡起的书递给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
雨晴接过书，面无表情地检查着书角是否被折损，"我转学来的。"她简短地回答，然后绕过男生继续向前走。
"喂，我叫程阳！高三(7)班的！"男生在她身后喊道。
雨晴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她不喜欢这种自来熟的人，尤其是看起来像校园风云人物的类型。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这种人往往肤浅又吵闹。
图书馆是雨晴最喜欢的地方。转学手续办完后，她直接来到这里，想找一本《小王子》的英文原版。她在书架间穿梭，终于在最上层发现了那本淡蓝色封面的书。就在她踮起脚尖去够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臂从她头顶越过，轻松地取下了那本书。
"你也喜欢《小王子》？"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雨晴转身，又是那个程阳。他换了一件干净的T恤，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
"那是我先看到的。"雨晴皱眉。
程阳晃了晃手中的书，"但是我先拿到的。"他笑得有些得意，"不过我可以借给你看，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名字的话。"
"施雨晴。"她不情愿地回答，"现在可以把书给我了吗？"
程阳却翻开了书，"等等，我看看...啊，第21章，狐狸和小王子的对话是我的最爱。"他清了清嗓子，用夸张的语调读道："'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上万个小男孩一样没有什么两样...'"
"''但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了。'"雨晴不自觉地接了下去，然后立刻后悔了。
程阳眼睛一亮，"哇，你连英文版都能背？太厉害了！"他把书递给她，"看来你比我更适合拥有它。"
雨晴接过书，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加速，"谢谢。"她低声说，然后迅速转身走向阅览区。
她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打开书，却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那个叫程阳的男生身上有种令人不安的能量，就像一团火，靠得太近会被灼伤，却又忍不住想靠近取暖。
开学第一周的周五，班主任李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下个月学校要举办文化艺术节，每个班需要制作一面文化墙展示班级特色。我决定由施雨晴和程阳同学共同负责这个项目。"
雨晴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坐在教室另一侧的程阳的视线。他冲她眨了眨眼，做了个"合作愉快"的手势。雨晴立刻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胡乱画了几笔。
放学后，程阳堵在了教室门口，"嘿，搭档，我们得讨论一下文化墙的事。"
"我没时间。"雨晴试图从他身边挤过去。
"李老师说这关系到期末的德育评分哦。"程阳晃了晃手机，"我加你微信？方便联系。"
雨晴叹了口气，不情愿地掏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线上讨论就行，我不喜欢面对面开会。"
"成交！"程阳笑得灿烂，"周末愉快，施雨晴。"
那个周末，程阳的信息像轰炸一样不断发来。
"你觉得主题用'青春'怎么样？"
"要不要加入一些互动元素？"
"我朋友可以帮忙弄些LED灯装饰！"
雨晴每条都回得很简短："太俗气。""没必要。""太花哨。"
周日下午，程阳发来一条语音："施雨晴，我发现你真是个很难取悦的人。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明天放学图书馆见，我们必须当面敲定方案，李老师周二要检查进度。"
雨晴盯着那条语音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了一个"嗯"字。
周一放学后，雨晴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图书馆，却发现程阳已经在那里了，面前摊开一堆资料和草图。
"你来啦！"他抬头笑道，"我查了些资料，觉得我们可以做个折衷方案。"
雨晴坐下，惊讶地发现程阳的草图其实很有想法。他把她的简约风格和自己的创意元素结合在了一起。
"这部分留白可以展示班级同学的作品，"程阳指着一块区域说，"你不是擅长绘画吗？可以负责这部分。"
雨晴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画画？"
"开学第一天你的素描本掉了一页，"程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我捡起来时看到的，画的是校园的梧桐树，非常...有感觉。"
雨晴感到脸颊发热，她没想到有人会注意到她的画，更没想到是程阳。那是她最私密的部分，从不让别人看的。
"我...我只是随便画画。"她低声说。
程阳认真地看着她，"不，你画得很好。我姑姑是美院教授，我看过很多学生的作品，你的线条很有生命力。"
雨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的夸奖，只好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讨论文化墙吧。"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在图书馆或空教室里工作。雨晴负责设计和绘画，程阳则准备材料和协调同学参与。令雨晴意外的是，程阳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浮躁，他工作起来很专注，而且总能注意到细节。
"你的颜料快用完了，"有一天他突然说，"我路过美术用品店给你带了些新的。"
雨晴接过那盒高级水彩，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程阳摆摆手，"就当是我为一开始撞到你赔罪。"
雨晴低头调色，掩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随着文化墙逐渐成型，他们的相处也变得自然起来。雨晴发现程阳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其实很会照顾人。他总记得她喜欢喝温的茉莉花茶，会在她画画时保持安静，甚至在她揉脖子时默默递上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膏。
而程阳则发现雨晴冷漠外表下隐藏着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内心世界。她的画作充满了情感，每一笔都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他越来越好奇，是什么让这个女孩如此封闭自己。
一个周五的傍晚，其他同学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俩在教室赶工。雨晴专注地在文化墙中央绘制一棵巨大的树，程阳坐在一旁看着她。
"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程阳突然问。
雨晴的手停顿了一下，"习惯而已。"
"你转学前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雨晴继续画着，不想多谈。
程阳却不肯放弃，"我在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周末可以和我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去郊外写生。天气这么好，关在教室里太可惜了。"
雨晴放下画笔，转身面对他，"程阳，我们只是因为文化墙才不得不合作的。项目结束后，我们还是会回到各自的世界。你是校园风云人物，朋友成群；而我喜欢独处。我们不是一类人，明白吗？"
程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你真的认为人是可以被简单分类的吗？"
雨晴移开视线，"至少在我们之间是这样。"
"好吧，"程阳站起身，"但我要告诉你，你错了。"他拿起书包走向门口，又停下脚步，"对了，你的素描本掉在图书馆了，我帮你收起来了。明天带给你。"
雨晴心里一紧，那本素描里有她最近画的程阳打篮球的速写。如果他看到了...
第二天，程阳如约在图书馆门口等她。他递过素描本，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你没看吧？"雨晴紧张地问。
程阳歪着头，"如果我说看了呢？"
雨晴感到血液冲上脸颊，她伸手要抢素描本，程阳却举高了手。
"逗你的，"他笑着说，"我没看。不过..."他压低声音，"现在我真的很好奇里面有什么了。"
雨晴夺回本子，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没什么，只是些练习。"
"施雨晴，"程阳突然正经起来，"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人亲近，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真的想成为你的朋友。不是因为文化墙，而是因为...我觉得你很特别。"
雨晴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的直白，只能点点头，"谢谢。"
文化墙完成的那天，全班同学都惊叹不已。雨晴画的巨大梧桐树占据了中央位置，每一片叶子上都写着一位同学的梦想或座右铭。程阳设计的互动区域可以让同学们贴上自己的照片或留言，整个作品既艺术又有凝聚力。
"太棒了！"李老师拍着手，"这绝对是年级里最有创意的文化墙！"
同学们围着雨晴和程阳，七嘴八舌地称赞着。雨晴不习惯成为焦点，悄悄退到角落。程阳很快摆脱人群，来到她身边。
"我们做到了，"他轻声说，"完美的合作。"
雨晴点点头，难得地露出微笑，"是的，完美。"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爸爸？"雨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雨晴，我正好来学校开会，听说你们班有展示，就来看看。"施先生环视文化墙，眉头微皱，"这就是你花了两周时间做的东西？"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雨晴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是的。"
"太业余了，"施先生摇头，"树干的比例不对，色彩运用也缺乏层次感。我以为经过上次的教训，你会把时间用在正事上。"
雨晴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她身上，她想要消失，想要逃离。
"叔叔，"程阳突然开口，"我认为雨晴的画非常出色。它不仅仅是技术上的展示，更表达了情感和思想。我们全班都很喜欢。"
施先生冷冷地打量程阳，"年轻人，艺术是需要严格标准和专业训练的。雨晴的未来是医学院，不是美术学院。这些业余爱好只会分散她的注意力。"
"爸爸，别说了..."雨晴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为什么不能说？"施先生提高音量，"上次就是因为沉迷画画，你的物理竞赛才失利。这次期中考试如果再..."
"够了！"雨晴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我们回家再说。"
她快步走出教室，甚至忘了拿书包。程阳抓起她的书包追了出去，在楼梯口拦住了她。
"雨晴..."
"别管我！"雨晴甩开他的手，"现在你满意了？看到了我有多'特别'？有个控制狂父亲，连自己喜欢什么都不能决定！"
程阳没有退缩，"我送你回家。"
"不需要！"雨晴转身跑下楼梯，消失在校园的暮色中。
那天晚上，程阳发了很多条信息，雨晴一条都没回。第二天是周六，雨晴关掉手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拿出素描本，翻到画程阳的那一页，犹豫了很久，最终撕下来揉成一团。
周一，雨晴请了病假没去学校。程阳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训练时频频失误。
"喂，阳哥，你怎么了？"队友拍拍他的肩，"自从文化墙展示后你就魂不守舍的，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个转学生了吧？"
程阳没有否认，只是把篮球狠狠砸向篮板。
周二，雨晴回来了，但她像开学初一样冷漠疏离。课间她不再留在教室，而是躲进图书馆；放学后立刻离开，不给程阳任何搭话的机会。
周四下午，程阳终于在放学路上堵住了她。
"我们需要谈谈，"他坚定地说，"就五分钟。"
雨晴看了看表，"三分钟。"
他们走到校园角落的长椅坐下。初秋的风吹落几片梧桐叶，飘落在他们之间。
"首先，我为那天你父亲的言行感到抱歉，"程阳说，"那一定很不好受。"
雨晴盯着自己的鞋尖，"习惯了。"
"其次..."程阳深吸一口气，"我想告诉你，不管你父亲怎么说，你的画真的很棒。你应该坚持下去。"
雨晴苦笑，"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靠这个吃饭。"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父亲是医学院教授，我母亲是外科医生，我从出生起就被规划好了人生路线。"雨晴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画画？那只是不务正业。"
程阳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小王子》吗？"
雨晴疑惑地看着他。
"因为里面说，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要用心去看。"程阳认真地说，"我用心看到了你的画，也看到了画后面的你。那个真实的施雨晴，不是成绩单上的数字，不是父母期望的投影，而是...一个会为了一片落叶停下脚步，会把星星画成眼泪形状的女孩。"
雨晴的眼眶红了，"程阳..."
"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生活，"程阳继续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认为你应该被允许做自己。无论那意味着什么。"
一片梧桐叶落在雨晴膝上，她轻轻捏住叶柄转动着，"谢谢你。"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朋友之间不用说谢谢。"程阳站起身，"明天见？"
雨晴点点头，看着程阳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松动。她回到家，从废纸篓里找出那幅揉皱的素描，小心地抚平，重新夹回素描本里。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决定。
周五的清晨，雨晴比平时早半小时到达学校。晨雾中的校园静谧无人，只有保洁阿姨在远处打扫落叶的声音。她手里紧握着一个信封，站在学校公告栏前深吸一口气。
公告栏上贴着一张鲜艳的海报："全市高中生艺术创作大赛——发现你眼中的世界"。截止日期就在今天放学之前。
雨晴的手指轻轻抚过信封，里面装着她昨晚熬夜完成的作品照片和报名表。这是她第一次瞒着父亲参加比赛，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厉害，仿佛随时会冲破肋骨的牢笼。
"我就知道会在这里找到你。"
雨晴猛地转身，程阳站在几步之外，头发上沾着晨雾的水珠，手里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豆浆。他走近，递给她一杯，"喝点热的，你手在发抖。"
雨晴接过豆浆，热度透过纸杯传到她冰凉的指尖，"你怎么..."
"张老师是评委之一，"程阳指了指海报，"昨天开会时他提到还没收到高三(7)班的参赛作品，我就猜你会来。"他看向雨晴手中的信封，"是那幅画吗？就是被你撕掉又粘好的那幅？"
雨晴的脸瞬间热了起来，"你...你看到了？"
程阳笑着摇摇头，"没有，但我注意到你素描本有一页被撕过的痕迹。而且..."他顿了顿，"这几天你一直在偷偷看我，就像在观察素描对象一样。"
雨晴的耳朵红得发烫，豆浆的热气氤氲在她眼前，模糊了视线。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全被他看在眼里。
"我开玩笑的，"程阳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不过我真的希望你能参赛。你的画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雨晴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如果我爸知道..."
"那就别让他知道，"程阳向前一步，轻轻拿过她手中的信封，"我去帮你交。艺术组办公室的老师跟我很熟，可以确保你的作品直接送到张老师手里，不走学校常规渠道。"
雨晴抬起头，晨光中程阳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他眼中的坚定让她想起《小王子》中守护玫瑰花的玻璃罩——透明却坚固。
"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
程阳思考了一会儿，"也许因为我知道被否定的感觉。"他笑了笑，"我爸妈一直希望我专心学习，考个好大学。他们觉得打篮球是浪费时间。"
"但他们还是让你加入了校队。"
"那是因为我绝食抗议了三天，"程阳做了个鬼脸，"极端手段，不推荐模仿。"
雨晴忍不住笑了，这是程阳第一次看到她真心实意的笑容，像阴云中突然透出的一缕阳光。
"所以，决定好了吗？"程阳晃了晃信封。
雨晴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谢谢你，程阳。"
"朋友之间不说谢谢，"程阳眨眨眼，"记得吗？"
上课铃响起，他们并肩走向教学楼。雨晴注意到程阳刻意放慢脚步配合她的步调，这个小小的体贴让她心头一暖。
接下来的两周，雨晴的生活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她依然每天早早到校，放学后直接回家，在父亲面前扮演着乖学生的角色。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她的素描本里多了许多程阳的侧脸速写；她的手机里存着程阳发来的每一张夕阳照片；她的书包夹层里藏着一本崭新的《小王子》英文原版，是程阳送她的生日礼物，扉页上写着："给独一无二的玫瑰"。
期中考试前的周五，暴雨突至。没带伞的同学们挤在教学楼门口，等待雨势变小。雨晴站在人群边缘，看着瓢泼大雨在地上砸出无数水花。
"施雨晴！"
她转头，看见程阳从雨中跑来，校服湿透贴在身上，头发滴着水，手里却高高举着一把伞，"给，你的伞。"
雨晴愣住了，"这不是我的伞。"
"我知道，"程阳气喘吁吁地说，"但你上次在图书馆落下的那本书，我查到是你家附近书店买的。刚才跑去那里买了同款伞，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雨晴看着那把淡蓝色的伞，上面印着小小的星星图案，就像《小王子》封面上的星空。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
"你...冒雨跑去买伞？"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程阳挠挠头，水珠顺着他的发梢甩落，"反正训练完已经湿透了，不在乎再多淋一会儿。"
周围的同学发出暧昧的起哄声。雨晴感到脸颊发烫，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而是接过伞，轻声道："一起走吧，伞够大。"
程阳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
他们并肩走在雨中，伞下的空间狭小而私密，雨晴能闻到程阳身上雨水混合着淡淡薄荷的气息。路过一个水坑时，程阳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小心。"
那一瞬间，雨晴感到一股电流从相触的皮肤传遍全身。她没有抽回手，任由程阳牵着她走过湿滑的路面。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掌心的茧子摩擦着她细腻的皮肤，那是常年打篮球留下的痕迹。
"雨晴，"程阳突然开口，"艺术比赛的结果下周就公布了。"
"嗯。"雨晴轻声应道，心跳加速。她没告诉程阳，如果获奖，作品将在市美术馆展出，而开幕式正好是家长参观日。
"不管结果如何，"程阳握紧她的手，"我都为你骄傲。"
雨晴突然停下脚步，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私密的水帘洞。她抬头看着程阳，雨水在他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晶。
"程阳，如果...如果我爸发现我参赛了，而且..."
"我会在你身边，"程阳直视她的眼睛，"就像你说的，我们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突然让雨晴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她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把程阳仅仅当作朋友，但家庭的阴影让她不敢奢望更多。
周末，雨晴在家接到班主任李老师的电话。
"施雨晴，有个好消息！"李老师的声音充满兴奋，"你的作品入围了艺术比赛决赛！全市只有十幅高中生作品入选，你是其中之一！"
雨晴的手紧紧握住电话听筒，指节发白，"真...真的吗？"
"千真万确！下周六在市美术馆举行颁奖仪式和展览开幕式，需要家长陪同参加。你父母知道你参赛了吗？"
雨晴的胃部一阵绞痛，"我...我会告诉他们的。"
挂断电话，雨晴站在窗前，看着后院父亲精心修剪的灌木丛，每一株都被塑造成完美的几何形状，就像他对她的期望——精确、规整、没有意外。
晚饭时，雨晴鼓起勇气开口："爸，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施教授从报纸上抬起头，母亲也放下手中的医学期刊。
"我...我参加了全市高中生艺术比赛，"雨晴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的作品入围了决赛。"
餐桌上陷入可怕的沉默。施教授慢慢折起报纸，镜片后的眼睛冷得像冰，"我记得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
"可是爸爸，我只是..."
"没有可是，"施教授打断她，"下周六你要参加物理竞赛培训，这是早就安排好的。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老师，说明你无法参加那个...艺术展览。"
雨晴感到一阵眩晕，她转向母亲寻求支持，但母亲只是叹了口气，"雨晴，你知道我们的期望。艺术可以作为爱好，但不能影响正事。"
"为什么不能两者兼顾？"雨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期中考试年级第五，物理全班第三，我没有耽误学习！"
施教授猛地拍桌，"就因为你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事情上，才没拿到第一！上次是第五，这次是不是要掉到第十？"
"我同学程阳篮球队主力，成绩还是年级前十！"雨晴脱口而出。
"程阳？"施教授眯起眼睛，"就是文化墙那天那个多管闲事的男生？原来如此，是他怂恿你参赛的吧？"
雨晴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是我自己的决定！为什么我连选择喜欢什么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你还不懂什么是真正重要的！"施教授也站了起来，"等你长大了会感谢我们的严格要求！"
雨晴的眼泪终于决堤，"我永远不会感谢你们剥夺我做自己的权利！"
她转身冲回房间，重重关上门，扑到床上无声地哭泣。几分钟后，手机震动起来，是程阳的信息："刚听说消息！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雨晴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文字，眼泪更加汹涌。她该怎么告诉程阳，她可能根本无法参加颁奖仪式？
窗外，雨又开始下了，轻轻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雨晴拿出素描本，翻到程阳的画像那一页，轻轻抚摸纸面。画中的他正在微笑，那种毫无保留的、阳光般的笑容，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
她拿起铅笔，在画像旁边写道："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了..."
写完后，她合上本子，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清晨，雨晴早早起床，留了张字条说去学校自习，然后背着书包出了门。她没有去学校，而是直接去了程阳家。这是她第一次去他家，地址是从班级通讯录上找到的。
程阳打开门时明显还没完全睡醒，头发乱蓬蓬的，穿着皱巴巴的睡衣，看到雨晴站在门口，他瞬间清醒了。
"雨晴？发生什么事了？"
雨晴抬起头，晨光中她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程阳，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想参加颁奖礼，不管我父亲同不同意。"
程阳愣了一秒，然后绽开笑容，"进来吧，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侧身让雨晴进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就像通往新世界的道路。